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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結束後,魏明朗在程雪的墓前,再次見到了司徒玥。
她和馬攸站在一起,看上去精神了很多,也白了很多,不過還是瘦,看得出整個人少了以前的那種靈動,死氣沉沉。
她坐在程雪墓前,扶著程雪的碑,低聲說:「你安息吧。」
那是畢業之後不久,他最後一次見司徒玥。
等再次重逢,就是十年之後,馬攸的婚禮上了。
那時魏明朗帶著自己老婆赴宴,在宴席上一眼就看到了司徒玥。
司徒玥還是孤身一人,白了,漂亮了。
言談間也恢復了過往的輕快,她坐在席間,說起自己大學後的五六年裡,在山村支教時的趣事。
她還是像從前那樣,是人群里的焦點,語言風趣,包袱一抖一個,把她身旁圍繞的幾個年輕女孩子逗得哈哈大笑。
他老婆看到他盯著司徒玥看,立即警覺起來:「你在看誰?初戀女友嗎?」
初戀女友?
魏明朗好笑地搖了下頭。
「她可不是我初戀,她是那個人的初戀。」他指了一下一桌之外的關山。關山正玩著手機,可視線卻一直往司徒玥那邊瞟。
魏明朗一看就知道,關山還愛著司徒玥,那眼神騙不了人。
司徒玥也一定還愛著關山,不然不會一邊逗著姑娘們,一邊有意無意地偷看關山。
他老婆看到關山,當即「哇哦」了一聲。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你初戀可不是她?什麼意思?你還真有初戀?是誰?快說!在不在這裡?」
魏明朗被她問得一愣,長久地發起呆來。
魏明朗一直覺得,故事就該斷在一個恰到好處的地方,所以童話故事裡,happy ending永遠是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作者不往下寫,是因為知道,沒有人的生活會永遠幸福,可能公主也會面對婆媳問題,王子也會婚內出軌,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斷,生活從來不會因為他們是皇公貴族,就對他們偏愛。
如果讓他來斷,他會斷在小蒼山,斷在湘市江岸邊。
就算微有遺憾,可也稱得上圓滿。
但他用了十年時間才琢磨明白,能斷的是故事,不能斷的,是人生。
多少次做夢,他都希望,故事就永遠停在畢業聚會時,那個醉酒的晚上好了。
就讓時間定格在程雪投入他懷中的那一瞬間。
同學們在聊天,司徒玥忙著談戀愛,而他愛的女孩兒,就在他懷裡,頸下的脈搏在不斷跳動,她還是鮮活的一條生命,未來有著無限可能。
可天一亮,夢就醒了。
他躺在床上睜開眼,摸到一手的淚。
人生註定要像一條江河,轟轟烈烈地往前奔騰而去,死不回頭,抽刀斷不掉,巨石埋不掉,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很絕望是嗎?
其實不是。
因為沿途的風景很美,有些人,有些事,被永久地留在了記憶里,可等行到水窮處時,往往會發現一番奧妙的新天地。
就比如他遇到了現在的老婆,馬攸居然和雙胞胎里的小高結了婚,司徒玥和關山兜兜轉轉十年,最後也一定會在一起。
畢竟有緣總會相逢,有愛總能相守。
至於那個有著烏黑長髮,美麗雙眼的女孩兒呢?
他不說了嗎?
有緣總會相逢。
番外二
人的一生,重要的東西,不是只有愛情
關山恨司徒玥。
他對她的恨由來已久,要追溯至五歲那年,他被母親關小燕帶到一個陌生的城市生活。
這個南方的小城市叫湘市,市中心有一條江,是長江的支流,將整座城市分成東區與西區。
西區是商圈,地帶繁華,此後十年,萬達廣場、國金中心、王府井商業廣場都陸續在此修建,西區地價從此一飛沖天,很多人因為自家房子拆遷而成為一方巨賈,他們的孩子被稱為拆二代,雖然現在穿著地下商業街十幾塊一件的汗衫,但很有可能之後回家躺別墅,出行坐寶馬。
東區是老城區,過去湘市人口聚集的中心地帶,因此教育資源特別豐富,大學城就坐落在東區,湘市四大名校也分布錯落在這裡。
九十年代初,有批房地產商看準商機,在學校周邊,推了原來的老房子,建起一片商品房,這些小區就是後來的學區房,因為靠學校近,很受家長們的青睞,十年之後,居然房價漲到和西區中心地段一樣高,簡直就是東區的小驕傲。
關山和母親就住在東區一個叫「藍灣河畔」的小區內,所謂「灣」和「河」,是意識形態領域的範疇,基本全靠個人想像。
因為小區就在鳳凰巷裡頭,這個巷弄號稱是湘市最古老的胡同,下水道形似蛛網,四通八達,房地產老闆自問沒有挖池子還不會淹了整個片兒區的本事,只能悻悻作罷。
藍灣河畔就跟一隻佇立在鳳凰巷裡的鋼鐵怪物,登高而望,四周都是一片低矮的平房,並且巷弄七拐八繞,關山新搬去的第一個禮拜,被關小燕帶著,迷路了無數次。
有好幾次,他們迷路了,都是楊女士帶著他們回家。
楊女士是他家隔壁的女主人,是個老師,有個皮猴兒似的女兒。
那就是司徒玥。
司徒玥常跟在她媽身後,走路也不好好走,喜歡走S型,而且一蹦三跳,有時會左腳絆右腳地摔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