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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陣給他打來的電話他更加不敢接,連微信都不敢看一眼。
微博上,譚陣的粉絲把他罵瘋了,她們讓他別沾譚陣,讓他滾遠點兒,罵他噁心,罵他賣腐賣到喪心病狂,好多他認都不認識的人跑出來各種明示暗示他是同性戀。
因為譚陣的粉絲攻擊他,他的粉絲也開始攻擊譚陣,雖然數量上難以匹敵,但回護之意卻拳拳。他想她們大概是對他恨鐵不成鋼吧,又不忍心罵他,只好將怒火都對準了譚陣。
只有陣野的超話,仿佛是世間唯一的淨土。陣野女孩們心疼他,徹夜地等待,等待譚陣的一言半語。
盛野扔了手機,倒在沙發上,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聽見門打開的聲音。
他坐起來,眯著微醺的眼睛,看見譚陣走進來,他沒有換鞋,就停在玄關,他們一個在沙發,一個在玄關,在一片靜默中遙遙相望。
盛野努力將自己撐起來,譚陣也走了過來,收走了茶几上紅酒和酒杯,盛野伸長手臂去抓酒瓶,他們都愣住了,那一抓和一握,好像重回了《穩定結構》中孔星河與嚴飛住的那間悶熱狹小的屋子。
盛野用力抓著酒瓶,抬頭看著譚陣,但譚陣不是嚴飛,他沒有鬆開手,而是問:「為什麼要這樣?」
盛野只得鬆開抓著瓶子的手,低垂下頭,發出一聲夢囈般的嘆息。
譚陣蹙眉看著他:「你知不知道這樣會毀了你?」
盛野有氣無力地笑了一聲,盯著茶几上譚陣黑色的倒映,天真又無畏地問:「為什麼啊?這樣我就做不了演員了嗎?」
「你的事業現在在上升期,別做糊塗事好嗎?」譚陣說,他的眼神都是痛惜。
「譚陣哥,我不懂你說的那些,」盛野抬起頭,看向他,發自肺腑地對這個人說,「我喜歡表演不是因為我想紅,我一點都不想紅,我只是喜歡進入那些角色里,去體會他們的人生。有時我也覺得,可能是我的情緒太多了,我一個人裝不下,這些角色就是我情緒的出口,是他們救濟了我。」譚陣沒有說話,盛野一直覺得譚陣是懂他的,到現在卻有些不確定了,「紅不紅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名氣名聲流量,這些我根本就不在乎,譚陣哥,你懂嗎?」
譚陣看著他,說:「我懂。」
兩人間陷入一陣沉默,盛野難過地看著他:「但你不是這樣想的,你們都不是這樣想的。」
譚陣欲言又止,感覺口中苦澀蔓延。
盛野歪著頭,苦笑:「也不對,你怎麼想的已經不重要了,你已經不得不背負那些光環、名譽,但是……」他說,「這樣我真的好累啊,我感覺我堅持不下去了。」
「盛野……」
「譚陣哥,」盛野打斷他,輕聲道,「我們算了吧。」
譚陣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眨了下眼,確認般問:「……什麼叫算了?」
「就是那個算了。」盛野疲憊地說。
譚陣僵住了,陷入無言,那個對他說著「哥說的都對」,叫他「西施哥哥」,繞著他吹彩虹屁的男生,忽然要對他說再見,這好像很荒唐。但盛野的表情是認真的。他仿佛前一秒還在溫柔鄉里,後一秒就被身邊的人不管不顧地甩開了手。但他很快又想通了,這一切好像是有預謀的,是自己錯過了太多信號,終於在這一刻被一拳打醒。
應該怎麼辦呢,他慌亂地想,還能說什麼,還能做什麼,還能不能再垂死掙扎?
「……不能為了我再堅持一下嗎?」他說。
為了那個你喜歡了那麼久的我,你的偶像也好,你的師兄也好,你的嚴飛也好,什麼都好。
盛野沒有說話,他也多想為了這個人再堅持啊,曾經以為為了譚陣,讓他做什麼都可以,譚陣是他的星星,是他的太陽,是他的夢,可是原來自己高估了自己。
譚陣說:「我知道和我交往讓你很委屈,我也知道我做得不夠,我陪你的時間太短,為你做的太少……」
盛野搖頭:「不是你的錯,譚陣哥,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是我的問題,明明以前做夢都不敢想能擁有的人,現在擁有了,我卻覺得不夠,我永遠想要更多,永遠不安,永遠懷疑,」他抬起頭,「你不要慣著我了,我真的害怕你為了我不斷降低自己的底線,有一天我會毀了你的。」
我現在的狀態,就像一顆定時炸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引爆。
「不會的,」譚陣說,「我們在一起都會變得更好。」
一定是這樣的,想想我們一起演的電影,一起拿的獎,想想我們在頒獎典禮上的擁抱,我求你了盛野……
「譚陣哥,」盛野打斷他未出口的話,紅著眼睛說,「求你了譚陣哥,你不知道讓我拒絕你的要求有多難,我腦子裡永遠在互搏,我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也知道我一旦再妥協,我就要繼續面對這樣的生活,我已經想了很久很久了,每一次見到你我又捨不得,又打退堂鼓,我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
譚陣被他看得難受極了:「我真的讓你那麼痛苦嗎?」
盛野沉默,這個問題對譚陣來說很殘忍,對自己又何其不殘忍,他要怎麼承認讓他這麼痛苦的人,是他最最愛的人。
「如果,」譚陣開口道,「我那天說我會介紹你是我的男朋友,如果……」他哽了一下,努力回想著一切可以挽回的地方,「如果我昨天回應了你的微博,如果我帶你去了你喜歡的海島和布拉格,你今天還會和我說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