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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跑來的,不知道跑得多急,盛喃從沒聽過他那樣急促的低喘的聲音。
她抱緊畫本從牆根抬頭,看見他站在一地淌銀的月光里。
就那一眼,盛喃忍了好久的眼淚開閘似的湧出眼眶,她沒敢出聲,怕他看見和擔心,就死死咬著嘴巴,在舌尖嘗到鐵鏽似的血味兒。
然後她聽見那人微啞的低聲:「讓我先進去看她。」
「哈,咱們牛逼轟轟的九中一哥,竟然是個情種啊。」丁九陰狠的冷嘲熱諷里,堵在樓口的人影讓開縫隙。
「……」
那人走進來,步速越來越急,到盛喃面前驟然拉止。
盛喃看清他漆黑的眼和清雋的五官,也第一次見他那麼明顯的緊張情緒。昏暗裡那人僵了一兩秒,微微垂眼,像是嘆出也松下誅心了一路的那口氣。
「靳一,對不起……」
盛喃聲音微栗,她被驚憂和恐懼擠滿了胸口,她十八年的人生里從來沒有哪一刻,像此刻這麼痛恨自己的孱弱和無力。所以她像懲罰一樣把掌心掐得疼到麻木,卻只能視野模糊地仰頭看著那人的影子。
在女孩再次開口前,那道身影負著昏暗和月光俯身下來。他把牆根前臉色蒼白的女孩用力扣進懷裡:「你已經很勇敢了,我們說好的,是我保護你。」
像浮木靠岸,盛喃顫著鬆開的手指慢慢抱住他,怕失去什麼最珍貴的東西那樣收緊,渾身都抖:「對不起……」她終於泣不成聲,「你別和他們打架,我害怕,我害怕你出事靳一……」
誰來幫幫他吧,誰能來救他一把啊……她以後再也不亂信了,她不鬧脾氣了,盛天剛想娶誰就娶誰,盛笙想走就走,她再也不任性了不抱怨了,她回去就努力考第一,她每天都會做好事的,她拿她現在的以後的能交換的所有一切來賭……
她就只要現在抱著的這個人安然無恙,求求,求……
盛喃怕得哭得腦袋都疼,也不知道該求誰了。
她不知道自己把心底那些聲音全都念出來了,俯下身抱著她的靳一覺得這個小姑娘真是傻透了,該給她錄下來,放出去聽裴朔他們可能會笑瘋了吧。
可他笑不出來,他心疼得厲害。
身後涼秋的夜風裡,丁九那些人已經不耐煩地嘲諷著叫罵起來。
靳一慢慢拉下女孩緊得發僵也發抖的手,把身上的黑色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最後他沒能克制住,安撫地親了親女孩的額頭。
「別怕,」他啞著聲在她耳邊說,「你在這兒,我不打架。」
「……」
盛喃哭得,怕得,抱他抱得,渾身一點力氣都沒了。她穿著他的外套靠在牆根,看見模糊的怎麼也擦不乾的視野里,那人身影單薄地走向那些幢幢的,鬼影一樣的人們。
她聽見交談,聽見丁九獰笑的話,聽見惡風灌耳,聽見嘲笑和罵聲,她看見那人清挺的背脊慢慢躬下,夜色里他的聲音清冷而平靜。
「對不起,丁哥,我錯了。」
「!」
盛喃的眼淚再一次湧出她以為已經乾澀的眼眶。
而模糊里。
她看見那人直身的間隙,笑得最大聲的丁九猛地抬腳,向那人腰腹狠狠一踢。
輕微的悶聲。
靳一退了兩步,額發微垂,他抬手扶住身側的牆,五指按捺地扣緊。
丁九頓在原地,皺眉。
他身後的小弟們還在哈哈大笑,他們以為他留力了,事實上這一腳他用盡全力。可面前的男生沒像他想像里倒地,竟然只是退了,兩步。兩步就停下了。
丁九背後微微發汗。
而這須臾的寂靜里。
牆邊那個女孩在呆住之後炸了聲,帶著哭腔:「那裡有脾臟!破了會死人的!你們生物及格了嗎!?」
「…!」
女孩子的聲音很尖,大約是怕到極點了。
丁九甚至聽見遠處傳來被驚動的狗叫,他身後的小弟們也紛紛露出驚色,有人眼神不善地看向盛喃。
寂靜里。
扶著牆的靳一慢慢鬆開扣緊的指節,他一邊輕咳了聲,竟還一邊笑了。
他轉過身,靠到牆上:「脾臟在左邊,你生物是不是真的不想及格——」
話沒說完,女孩的身影已經踉蹌著撲過來了。
靳一抬手把人接住,停頓兩秒,他無奈笑了下。
在緊緊抱著他的女孩耳旁俯身,他低聲:「你這樣擋著也沒用,他們打人可不講男女有別的。」
盛喃嚇得微栗,但手抱得更緊了。
靳一被她壓到淤傷,狼狽地低喘了聲,但又沒法把女孩推開,就只能微微仰頭看向忌諱又警惕地看著他的丁九。
靳一停了兩秒,平靜問對方:「丁哥,這樣,您滿意了?」
「……」
丁九眼神一松。
他退了兩步:「走。」
夜風吹回刺耳的笑。
盛喃慢慢鬆開發僵的左手,從靳一身前退開一點。她右手還緊緊抱著畫本,其實也沒有多麼重要,只是被她忘了。
樓口最里側。
騙她進來的男生,還有之前被丁九叫進來看住她的兩個,三人晃晃蕩盪過來,譏諷的話聲刺過來。
「大名鼎鼎的一哥?哎喲,我好怕怕哦。」
「我就說,黃毛小子而已,還以為自己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