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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倩本就沒走遠,聽見屋裡傳來宋雨知的驚慌聲,她握著手機快步走進去。
「媽媽,她這是怎麼了啊。」宋雨知嚇紅眼。
江倩心中掛念著宋清瑤,直接越過宋雨知走到病床邊,彎腰扶著她扭到一邊的小臉,細語道:「甜甜,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跟媽媽說。」
宋清瑤費勁地反抓住江倩的手,哽聲問:「姐姐呢。」
小孩子的第六感好像比成年人要敏銳得多,剛才宋雨知那幾句話,讓宋清瑤感到恐慌。她忍不住追著江倩問,絲毫不鬆口。
「姐姐不是在這兒嗎。」江倩擰眉安撫。
宋清瑤聲音沙啞:「不是她,我說從嘉姐姐。」
這麼些年來,宋雨知跟宋清瑤向來都很和睦。
自打上次宋雨知言而無信,讓宋清瑤自己跑走去找從嘉後,她跟宋雨知的的關係就開始一去不復返。
江倩辨認出她口中的姐姐,頓時僵在原地。
「她說你罵姐姐了?」
宋清瑤摳著她的手指問。
對上眼前這雙乾淨透亮的眸子,有那麼一瞬間,江倩甚至感覺自己的那股氣上不來,快要窒息。
她不太清楚,宋清瑤為什麼會對從嘉有那麼濃烈的依賴。
分明從出生到現在,從嘉幾乎沒什麼好臉色。可宋清瑤卻很喜歡她,就像是面對偶像的小粉絲那樣,認認真真地,每次遇見都會開心好久。
被宋清瑤質問,江倩又想到了昨天跟從嘉說的那些。
太陽穴突突跳的厲害,此時此刻,她幾乎不敢去看宋清瑤的眼。
腦中轟鳴響過後,江倩聽見宋清瑤執拗地說:「我再也不喜歡你了。」
她眼神驟變,顫聲道:「你說什麼?」
「姐姐也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怎麼不疼疼她。」
「她明明那麼好。」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跤,跟姐姐有什麼關係,你那樣指責姐姐,她就不會傷心嗎。」
宋清瑤從小乖巧,除非有些實在不想退讓,譬如昨天非要穿那雙小皮鞋。否則的話她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哭著喊著說出這些戳心窩子的話來。
六歲的小朋友都懂的道理,現如今卻用來教她這個已經結了兩次婚的女人。
江倩眼前發黑,軟軟地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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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晏書賀給從嘉沖了包沖劑。
兩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窗外天空陰暗著,晏書賀抱著花花倒著方向擼毛,活生生將矜持的布偶揉成炸著耳朵的白毛貓王。從嘉捧著杯子小口喝藥,不經意偏過頭,忍無可忍地踢了他一腳。
「怎麼了?」晏書賀納悶。
從嘉皺著臉說:「你看貓都折騰成什麼樣了。」
晏書賀垂眼,趕緊在花花暴走的前一秒順了順它的腦袋:「我在想事情呢。」
藥已經涼的差不多了,從嘉幾口喝盡:「想什麼?」
「在想我要怎麼才能不被懷疑,從你嘴裡打探出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晏書賀這話說的直接,頗有幾分理不直氣也壯的意味。
從嘉默了默,隨手扯來抱枕塞進懷裡,手指捏著線頭不停地在指尖上纏繞。
「你不想說就——」
「昨天宋清瑤出事了。」
他們異口同聲,晏書賀收回話頭看向電視。
從嘉怔忡的望著虛空處,眼神有幾分縹緲的失焦感。
昨天被晏書賀帶上車以後,從嘉本以為,他會立刻問這件事情的。但高燒昏睡醒來,直到一頓飯結束,晏書賀才在自己的三言兩語下,將這事情提了出來。
從嘉不喜歡回想過去的原因,也並不是只會覺得遺憾。
另一方面,發生過的事情她不再想,就可以自顧自的敷衍著,那都是沒有發生過的。既然可以用這樣的方式躲避問題,何樂而不為。
但晏書賀問了。
從嘉也難得有了傾訴欲。
「昨天我去宋家吃飯,路口正好碰見宋清瑤跟小夥伴玩兒,她看見我高興,就朝我跑了過來。中途我讓她小心些,可她沒聽我的,就在我面前不遠處,她腳底打滑摔了一跤。」
從嘉眼底閃過暗色,「然後就再沒起來。」
晏書賀撫摸著花花柔軟的背,聽著她波瀾不驚的語氣,多少猜想到了什麼。
「送去醫院進了手術室,她跟我說宋清瑤失血性休克,還告訴我,這會害了宋清瑤的命。我當時是真的很愧疚,也有想過,如果我走過去了,拉住她慢慢走的話,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些。」
電視裡的哭喊聲格外引人注意,從嘉將目光挪過去,扯了扯嘴角:「可能你不太相信,但在那後來,是真的有被她噁心到。」
「都說道德綁架害人,可對我做這些的,居然是生我的人。」
「不能提前預知未來是我的錯,沒有扶住她也是我的錯。」
「要不是這件事,可能我還永遠活在幻想當中,捨不得丟掉那絲從她指縫中漏出的母愛。一個母親怎麼能失敗到這種地步呢,失敗到讓我覺得,斷絕關係都並不可惜。」
她仿佛在講述別人的事情。
面無表情的,宛若根本不會傷心。
如果晏書賀沒有見到,昨天在雨幕里環抱住自己,哭到打顫的從嘉。他大概也不太會相信,從嘉會有那樣的一面。
「那你怎麼打算?」晏書賀低垂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