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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椒醬自然是提前備下的,也當然不足以償還人家走後門給臥鋪的交情。
但人跟人相處中,最不能做的就是算的太清。
算的太清楚,下次還怎麼再交流呢?
就好比雙方都有意思的青年男女,一起約著吃飯,如果是你請我,那下次自然就有我請你的機會。但如果當場算的清楚,一分兩半,那基本意味著兩人到此為止,有沒有第二次見面都不好說。
做生意就得欠人情,這次我欠了你的,下次我有好事自然能順理成章上門還你。還的時候未必能對等,那你就又欠了我的。
來來往往走動起來,這就是人脈了。
錢雨一頭霧水聽著錢晴給她解釋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
她剛才就是隨口一問,畢竟送的東西有點寒酸了,明明包里還有一瓶大的,送那個也好看點。
錢晴則是有意識的在培養錢雨,她姐什麼都好,就是太實誠。人家給她一分,她就要還三分,丁點都不帶占便宜的。
這種行為放在生活里是憨厚,放在做生意上就有點太直了。
綠皮火車搖搖晃晃,轉眼就到了中午,倆人沒去餐車,而是就著帶來的饅頭和醬隨口吃了點。
過了兩個市之後,錢晴開始緊張了。
「這一段是靠山區,下下站就是省城了。」
所以這一段要多加小心,很多扒手會在這一段中間作案,正好偷了東西,在靠山區時候車速變慢,有的膽子大的就敢翻開窗戶跑出去。膽子小的也會擠在省城前一站下車。
剛說完,錢晴就看見前面一陣騷動,好幾個男的都擠在一起抽菸,一個留著小撇鬍子的男的,好像沒站穩一般靠在了車廂中間一個正在抽菸的男人身上。
小鬍子過去沒多久,抽菸的男人就扯著嗓門喊起來。
「我錢呢!?誰偷了我的錢?!」
錢晴把她姐的腦門摁回去,她們兩個在外面,自身都難保。周皓特意提醒過她,火車上多的是團伙作案,叫她不要一時氣憤上頭,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
就這樣提心弔膽過了靠山區,火車到達了省城。
倆人互相牽著手出站,到南廣場去找人。
南廣場人不少,很多扛著大包的坐在原地休息。
正當錢晴發愁怎麼找人的時候,不知道哪邊傳來一陣敲鑼的聲音。
想到上次見到老丁時候的情形,錢晴直覺不好,拉著她姐往人堆里扎。
果不其然,人群正中間,三四個流里流氣的小青年,一個人手裡帶著一個鑼。邊上一張大白紙,上面寫著錢晴和錢雨的名字。
老丁正夾著煙蹲在一邊,戴了個墨鏡,眼珠子在墨鏡後面轉悠,看哪個是他嫂子。
終於看見錢晴,老丁趕緊起身,把手裡的菸頭碾滅了。一手拍在一個小青年頭上,「別敲了!」
說完就湊上來,摘下墨鏡卻是頂著一張娃娃臉。
錢晴:「……老丁啊,你這是重操舊業了嗎?」
第35章 二更
老丁拎著鑼, 笑的憨厚老實,但錢晴知道這貨腦迴路一向清奇。
第一次見老丁的時候還是周皓帶著他來的,那年剛進廠沒多久的周皓滿臉不爽被老丁拉著去吃飯, 多年不見的髮小在改革開放不到兩年的時候就染了一頭黃毛,上身穿著大背心,腳上是一雙皮涼鞋。怎麼看都不是個正經人。
喝大了之後老丁就地給錢晴鞠個躬。
「嫂子, 看這事鬧的, 我來之前也沒準備東西, 要不我給你吹一首吧。」
還不等周皓阻攔, 這貨就從包里翻出一個……
嗩吶。
然後旁若無人在飯店裡吱吱哇哇吹起來。
錢晴:……
周皓艱難解釋:「……他家以前是給人送葬迎親的龜茲。」【1】
老丁年歲跟周皓相當,倆人小時候一塊長大的,後來周皓進了城做工人,老丁則是上到小學畢業就在家繼承家業。
有的人嫌龜茲晦氣,但當地有個習俗, 就是給自家孩子認個龜茲乾爹能保孩子平平安安,所以別看老丁二十出頭, 卻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乾爹了,在村里也沒人叫他小丁, 都是管他叫老丁。
老丁是最早出門找前程的那批人, 那一年他除了一身衣裳帶一頭黃毛,手裡只有管周皓借的五十塊錢, 一頭扎進時代的大浪潮里。
這幾年雖然沒見,但兩邊不少來往送禮。老丁眼見著日子過的不錯, 往周皓這裡寄的東西越來越貴。
也許是紅白喜事見多了,老丁這人對在大庭廣眾之下敲鑼簡直是一點負擔都沒有。
錢晴看周圍人一臉看稀奇的樣子,就差捂著臉了。
「走吧。我們先去找個地方住下。」
如果是田雪在這裡,一定能找到一個詞彙精準形容。
——太尼瑪社死了。
老丁招呼幾個人收拾東西, 嘴上跟錢晴解釋:「嫂子你不知道,這幾天這頭亂的很,我也是怕你找不見。」
前段時間剛斃了幾個,說是在車站這頭看見女的就上去搭訕,不行了就上手撕扯,說是對方是自己的老婆。
周圍人一聽這樣都不會管,女青年弄走了就找不到。
要不是家裡人來找,誰也不知道人丟了。
老丁把錢晴手裡的包拎過來,又從錢雨手裡搶過來另一個包。腳步穩健帶著她倆在人流里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