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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尾巷路時,天越發陰了,明明才下午四點多,好像平時的傍晚。
居民區的樓道依舊狹窄,一樓的聲控燈也還沒有修好,倒是樓梯兩旁的牆上添了新的塗鴉。
秦蟬在三樓的屋門前停留了一會兒,直到聲控燈轉暗,她才敲響房門。
是青青來開的門,小女孩的雙眼滴溜溜的黑亮,側著頭聽著動靜,好一會兒雀躍著說:“是那天的小蟬姐姐嗎?”
秦蟬微訝:“你怎麼知道?”
“我認識你身上的香味,”小女孩笑了笑,“哥哥在照顧媽媽,小蟬姐姐,你先進來吧。”
房內的格局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甚至就連茶几上水杯的擺放位置都與之前一模一樣。
青青即便看不見,依舊熟門熟路地走到茶几前,碰了碰水杯:“小蟬姐姐,你自己倒水,”說著,她指向主臥的方向,“哥哥在那裡。”
秦蟬順著青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主臥里傳來陣陣藥的味道,顧讓正在用熱毛巾浸了熱藥,敷著顧母的雙腿。
他的背微微弓著,身上穿著件白上衣,頭髮微微垂落,有些散亂,臉色煞白,唇也沒有半點血色。
“哥哥。”青青叫了他一聲。
顧讓抬頭看過來,看見秦蟬時眼神帶了明顯的詫異,卻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彎了彎顧母的腿,又將其小心地放回被子下,才端著一盆泛著中藥味的水走了出來,順手關上了主臥房門。
“秦小姐?”顧讓看著秦蟬,剛要說話,注意到一旁正在偷聽的青青,“青青,回房去,把今天新學的字寫一遍。”
青青懨懨地應了一聲,轉身回了房。
“你怎麼會來?”看著青青關上房門,顧讓才看向秦蟬,神情沒有窘迫,很是坦然。
秦蟬抬頭看著顧讓蒼白的臉色:“顧阿姨怎麼了?”
“每到陰雨天,她的腿會很痛。”顧讓解釋,沒忍住掩唇咳嗽了一聲。
秦蟬眯了眯眼,走上前直接探向他的額頭。
之前顧讓還能躲開,這次卻反應遲鈍了些,直到她的手都離開了才微微後退半步。
“你發高燒了。”秦蟬平靜地敘述一個事實。
他的額頭很燙。
“沒事,已經吃了藥了。”顧讓走進洗手間,有條不紊地將剛剛弄髒的毛巾清洗乾淨,晾好,又開始洗青青的小裙子,大概因為青青需要摸索前行,袖口比別的地方要髒一些,他並沒有用洗衣機。
偶爾會咳嗽一聲,唇短暫地泛著詭異的紅潤,又很快失了血色。
昏暗狹窄的洗手間,暖色調的燈光,他的背挺得筆直,仿佛沒有什麼能將他壓彎。
秦蟬看著他的身影,心中有一股情緒在發酵。
不是可憐,而是……有些疼。
她想,她在心疼顧讓。
過了好一會兒,顧讓才忙完,看著秦蟬:“我要出去,一起下樓?”
秦蟬注意到他看了眼時間:“你還要去打工?”
“嗯,”顧讓的語氣很平靜,“周五麵館正忙,我要提前去。”
“可你發燒了。”
“沒事……”
“顧讓,”秦蟬難得嚴肅地看著他,好一會兒笑了起來,轉身便要朝主臥走,“那我去問問顧姨……”
“秦蟬。”顧讓飛快地攔住了她,語氣有些焦急,少有地沒叫她“秦小姐”。
秦蟬挑眉,看了眼他的臥室:“你該休息。”
顧讓垂眸:“我沒有請假。”
“打電話。”
“這個時間麵館應該很忙。”
“那我幫你去請假。”秦蟬隨意道。
顧讓的眼神因為高燒比平時要暗一些:“秦小姐,我需要這份工作。”
秦蟬看了眼主臥:“那讓顧姨和你說。”
顧讓緊緊抿著唇,看著秦蟬。
她總是這樣,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也總有的是辦法讓人被動妥協。
最終,顧讓拿過手機撥了麵館的電話。
果然不是占線就是無人接聽。
秦蟬看了他一眼:“喏,你欠我一次。”
說完轉身離開。
顧讓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緩緩轉身回到臥室,走到窗前,看著樓下的她一步步離開,才又走了出去。
主臥突然傳來青青的聲音:“哥哥,媽媽的腿在抖。”
顧讓心裡一驚,飛快走進主臥,顧母已經吃了藥正在昏睡,腿卻因為陰雨的緣故,在輕輕顫抖著。
再顧不上其他,顧讓連忙端來熱水,小心地敷著。
等到顧讓忙完,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他拿過手機,才發現麵館的周叔一個小時前打來過一通電話。
顧讓順手回了過去,響了很久對方才終於接通:“喂,小讓?”
“周叔,抱歉,我今晚有些事……”
“沒事,”周叔的嗓音很是爽朗,“我都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來代你的小姑娘很麻利,你放心……”
顧讓怔了怔,突然轉身拿過雨傘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