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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洗完澡,星彗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才決定打電話給高原:
「我到家了,已經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了。」
「畫展怎麼樣?」他的聲音聽上去也有點疲倦。
「你真的想知道?」她笑。
「不想。」
「既然你不想知道,」她又說,「那我就告訴你吧,很棒,是我喜歡的寫實派油畫展,印象派什麼的,根本不是我的菜。」
高原在電話那頭笑道:「你很皮。」
「我忽然想起一部美國電影,我忘了是男主角跟女主角說的,還是女主角跟男主角說的,大意是,『你是我臨睡前最想要與之聊天的人,這種感覺很棒』。所以我是你臨睡前最想要聊天的人嗎?」
她等著高原說「當然」,但這傢伙竟然回答她:「不是啊。」
「我臨睡前最想要聊天的人,」他說,「大概是我自己吧。因為我每天睡覺之前要在腦子裡把遠慮近憂什麼的都想一遍,所以我都是在跟自己聊天。」
說完,他就哈哈大笑起來。
「……」星彗覺得自己頭頂大概也有三根黑線,「你說一句『是』會死啊?」
「好吧,那我儘量把這個習慣改掉。」
她覺得滿意,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那我會不會被你煩死?」
「大概吧,我的遠慮和近憂都不少。」
「……那你還是跟自己聊天吧。」
「……」
她忍不住笑起來,笑得很皮:「喂,你知道嗎,今天J說我命很好。」
「是不差啊。」
「他的意思是,我剛被拋盤就有人接盤,命很好。」
「哦……」高原的尾音拖得很長,「看起來J也不是那麼討厭嘛,下次請他吃飯。」
星彗不由地翻白眼。
「可是……」她有一肚子疑問,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我的呢?跟我上床之後你就想跟我在一起嗎?」
電話那頭的高原沉默了一會兒,才說:「第一個問題,我想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第二個問題,我可以很坦白地回答,不是。」
「那你還敢說愛我。」
「為什麼不可以,我也是在這個過程中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
「還記得有一天晚上你從醫院逃回來,在我家客廳打遊戲,結果我帶了一個女人回來嗎?」
星彗想了想,說:「記得,你怪我毀了你的遊戲記錄。」
高原嘆了口氣:「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小姐!」
「呃……好吧,你繼續。」
「其實把你送進醫院那天,『我愛你』的那種想法忽然又冒了出來。」
「為什麼是『又』?」她插嘴。
「……」高原像在隱忍怒意,「你能讓我把話說完嗎?」
「對不起……」
「我是想說,我忽然覺得,我好像對這種所謂的『炮×友』關係不再滿足了——雖然之前我覺得我沒問題。送你進醫院的那天晚上,我發現我不想失去你。」
「……」說真的,她有點感動。
「所以我也在想,這到底是我的占有欲在作怪,還是說,你對我來說意義真的不一樣。於是那天晚上我去酒吧玩的時候,想試試回到原來那種無牽無掛的狀態,想試試真的只是把你當『炮×友』……然後我發現我不行。」
「因為我在你的房間外面?」
「當然不是,」他叫起來,「我只是沒辦法跟那個人做下去。」
「……」星彗試著回想當時的場景,那時的她真的完全不介意,可是她又想,如果是現在呢?現在她還會這麼灑脫嗎?
「所以我隨便找了個理由把她打發走了。然後……巧合的是,那個人現在做了我的同事。」
「什麼?!」這個輪到星彗大叫了。
「別激動,別激動,」高原在電話那頭安撫她,「真的只是同事而已,而且還是很普通的同事。後來她還感謝我,因為那天晚上她也是失戀了,想放縱自己而已。」
「……」
「後來有一次吃飯的時候,她跟我說,還好是遇到了我。」
「……為什麼?」
「她說因為那天晚上我看上去也是心事重重的,跟她有點惺惺相惜的意思。」
「……聽上去好複雜,」星彗撇了撇嘴,「普通同事吃飯幹嘛沒事說這個?不是應該聊時事政治和納斯達克指數嗎?」
「……好吧,我答應你以後跟她只聊時事政治和納斯達克指數。」
「……」但她胸口還是有點堵。
「喂,我說路星彗,」高原笑起來,「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滾!」說完,她「啪」地掛上電話,蒙上被子開始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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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十一(下) ...
「所以其實……」絮絮叨叨地講了一大通之後,星彗吸了吸鼻子,「愛情也有卑鄙的一面是嗎。」
馮楷誠眯起眼睛,口氣有點差:「你是來跟我炫耀的是吧?」
「怎麼會!」她錯愕地睜大眼睛,「只是好久沒見面,順便來看看你……」
馮楷誠穿著一身白大褂,翻著白眼:「我還沒說呢,路星彗小姐,你到我腦外科來看感冒是想怎麼樣?你覺得我每天上班都在玩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