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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公司,迎面走過來兩個穿著緊身T恤的年輕男模,線條非常好,但眼神透著稚嫩和空洞。她常常要看大量男人女人只穿內衣的□×侗體,所以對於長相英俊或是身體線條出色的男人,早就麻木了。
諷刺的是,作為一個時裝設計師——或者準確地說——是內衣設計師,她深刻地明白:人,最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內里的品格。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也認為自己所從事的工作毫無實質意義,只是為人們創造一種自以為真實的虛榮心罷了。時裝——或者說美麗的外表——只是人類在滿足了溫飽和□之後的另一種可有可無的追求。當吃飯都成問題的時候,誰還會關心明天穿什麼,怎麼搭配,耳環是不是要襯臉型,鞋跟上有沒有鉚釘……但這些都是她成為一個時裝設計師之後才明白的。
「如果哪一天地球被外星人占領了,」高原曾經說,「你們這幫人都得失業。」
「……」她咬著牙反駁,「你們這些炒外匯的也好不到哪裡去。」
「至少貨幣在成熟的社會體系中是必然存在的。」他又用大道理堵她的嘴,而且每次都能成功。
「我只想問一個問題,」在一旁用指甲刀挫著指甲的J問,「外星人贊成同性戀嗎?」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和高原同時翻了個白眼。
她的辦公室是在設計部門的龐大辦公區域內,隔出來的一個單間,三面都是玻璃幕牆,通常情況下她是不關百葉窗的,不過有些時候——比如今天上午——當她心情不那麼好的時候,她會關上百葉窗,把自己跟外面喧囂的世界隔離開來。
事實上,一旦關上門,即使沒有拉上百葉窗,就物理學角度來說,她也聽不到外面的喧囂,但每每抬頭看著外面忙碌的同事們,她的腦海里會浮現各種嘈雜的聲音,仿佛仍然置身於其中。只有關上百葉窗,她才真的與世隔絕,真的擁有屬於自己的天地。
新來的助理雖然大學才剛畢業,卻是個很識趣的女孩,一見她拉上百葉窗,立刻就送了熱咖啡和曲奇進來,還會很自覺地幫她過濾電話。
星彗看著助理出去,關上門,然後捧起咖啡喝了一口,無力地倒在椅背上。
電腦桌面上的備忘錄提示她今天有三個不得不完成的任務,她深吸了一口氣,點開一一看了下,然後抖擻起精神,開始投入到工作中去。
她是一個精神很容易集中的人,這是優點,也是缺點。優點在於,她能夠專心致志地做事情,當她把自己投入到一件事情當中去的時候,可以忘卻其他所有的事,這常常令她事半功倍。但缺點是,這也讓她變得頑固、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無法自拔。
忙完手上的事,抬頭一看,已經十二點半了。
今天上午Jacob去零售店了,於是她拿起電話打給另外幾個「飯搭子」,結果大家竟然都已經約了人。
好吧!
星彗起身從背包里拿出皮夾,準備獨自去吃午餐,沒想到秘書打進來說,於任之找她,就在門外。
星彗連忙打開門,插畫家果然就站在門口。他今天穿了一件略顯寬鬆的麻質襯衫,配牛仔褲和夾腳拖鞋,肩膀上背著一個大大的畫筒,談不上任何時尚潮流,可是星彗覺得很適合他。
「一起吃飯吧,邊吃飯邊說。」她拉著他出了辦公室。
最熱門的那家餐廳門口還是有很多人在等位,星彗不高興等,於是去了隔壁沒人排隊的西式快餐店。
點了兩份三文魚卷和雞肉色拉,星彗對於任之說:「你今天來交稿?」
「來改稿子的。」
「我的同事沒有太讓人抓狂吧?」
於任之想了想,認真地回答:「不算『太』讓人抓狂,不過也已經足夠讓人抓狂了。」
星彗怔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我保證,在你開始創作內衣插畫的時候,我會完全尊重你的意思。」
於任之微微一笑:「工作嘛,就算再讓人抓狂,我還是會接受的。我早過了恃才傲物的年紀,你們付我錢,我必須要交讓你們滿意的答卷。」
星彗看著他,心想這是一個胸襟開闊的男人,通常這樣的男人很難讓別人討厭得起來。
「畫插畫賺的錢多嗎?」對著於任之,她好像比較直白。
「那要看你對『錢多』的定義是什麼了。」插畫家苦笑。
「就是……」星彗咬著雞胸脯肉,努力思索著,「可以買房買車娶老婆養孩子。」
於任之抬了抬眉毛,又道:「那要看你想買什麼房、什麼車、娶什麼老婆、養怎樣的孩子了。」
星彗回答:「一百平米的房,坐得下一家人的車,善解人意的老婆和不討打的孩子。」
於任之笑起來:「前兩個很容易辦到,後面兩個似乎……」
星彗看著他,忽然問:「可以不可以問問看你今年幾歲了?」
「你認為呢?」
「……」她看著他臉上的痕跡,想了想說,「超過35了吧?」
「沒到40。」他笑容可掬。
「為什麼不結婚?」
事實上,連星彗自己也知道,這個問題有點唐突。婚宴回來之後,有一天晚上她想到了於任之,於是跟高原打聽。那猴子摸著下巴說:「我也不清楚,好像他年輕的時候也很風流,不過最近幾年沒怎麼聽說過他的傳聞。難道說他轉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