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
她伸出手臂從後面抱住他,沉默了很久,才告訴他,這是一個女孩最想要聽的話,也許以後等她們長大了、成熟了,不相信愛情了,但對女人來說,最想要聽的還是這句話。
那天晚上,在睡著之前,高原終於對自己承認:他是不懂女人的。
然而很多年後的今天,他發現,他比以前更不懂女人。女人是這樣一種古怪的生物,她們不止生×殖×器的結構跟男人不同,連腦袋的結構也跟男人很不同吧!
她們多半是不太注重邏輯性的,即使注重,她們的邏輯也不知道算是哪門子的邏輯。她們大多數時候是在靠感覺行事,靠一件事、一個人讓她們產生的想像力行事。這就能夠解釋了為什麼那些又丑又不知所云的男人還會有女人愛,而又丑又不知所云的女人沒有什麼男人會愛的原因。因為男人評判一個人、一件事會運用大量的既定標準,而女人的標準永遠只有一個:感覺!
一如多年前忽然消失的Yuriko,一如今天的路星彗。
那個時候他無法說愛Yuriko,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不想承認自己真的不愛她,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覺得那時的他根本也不懂得什麼是愛。
那個時候他對任何女人的感情,說穿了,只是「喜歡」。
所謂「喜歡」就是,覺得跟這個人在一起覺得開心,想跟她做很多事情,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一起打球、一起在寒冷的冬夜蜷縮在床上看書……所有的一切都只關於生活中美好的事情。
但「愛」,並不只有生活中最美好的那些,還有一個人所無法負荷的東西,比如壓力、責任、痛苦、悲傷……等等等等。他一直覺得,所謂愛一個人,便要接受她的一切,無論好與不好,無論你是否從她那裡得到了跟你所付出的東西相對等的回報。
所以他一直覺得,「愛」是一樣如此「貴」,又如此「重」的東西,那時的他,是無法承擔的。
更何況,卑鄙如他,心裡還有著另一個人……所以有關於Yuriko,無論如何,錯的人都是他。
高原抬起頭,看著窗外不遠處的霓虹燈,想到Yuriko離開之前的那天晚上,依舊得不到他一句「我愛你」時悲傷的眼神……他想,也許他欠她的東西,這輩子也還不清了。
走出電梯的時候,高原下意識地抬手看了看表,十點過五分。
他拿出鑰匙打開門,一下子愣住了。
這一幕仿佛似曾相識——路星彗穿著他的運動衣褲,坐在客廳沙發前的羊毛地毯上,邊喝啤酒邊打遊戲。
聽到他開門進來,她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繼續打。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開始關門脫鞋子。
她是個很怕冷但又不肯多穿衣服的人,所以只要一來就把客廳和房間的中央空調全部打開。高原脫下外套,沒穿拖鞋,走到她身旁,看著她,問:「你在幹嘛?」
路星彗抬頭看了他一眼,立刻解釋:「我沒打你的《合金裝備3》,碰都沒碰過!」
他看著她繼續打遊戲的側臉,說:「我沒問你這個……」
「那你問我什麼?」她頭也不回。
「我問你在這裡幹嘛……」他頓了頓,「在我家幹嘛?」
「等你啊。」
她說得那麼隨性,一點也不認真,一點也不做作……可他卻心下澎湃起來。
「……等我幹嘛。」他一開口,聲音也有點啞了。
路星彗這才察覺到他有點不對勁,暫停了遊戲,抬起頭看他。
「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他又問。
「我想,也許你需要一些自我空間,如果我們在一起……也不意味著我們就要無時不刻在一起。如果你想找我,你會打給我的。」她答得那麼誠懇。
「那你想我嗎?」
路星彗因為這個問題,竟然有些侷促起來,扭捏了一會兒,還是點頭:「嗯。」
聽到這個字,高原一把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劈頭蓋臉地吻住她,不溫柔,卻很用力。
等到吻夠了,他放開她,看她又跌回羊毛地毯上,覺得好笑,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轉身回臥室,翻箱倒櫃地找出一張照片,走到客廳:
「我今天晚上去見我在英國讀書時的女朋友了。」
路星彗錯愕地看著他,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我前幾天一直想著要不要跟你說,該怎麼跟你說,但最後還是……沒說。」
「……」她還是維持著剛才的那副表情。
「我跟她約好七點在餐廳碰頭,我去了,等到九點半,她……沒來。九點半的時候她打了個電話給我,說……」
「?」
「她說她其實從頭到尾就沒打算來見我。如果我一直在餐廳里等,一定會回想起我們以前在一起的日子 ,那我等多久,心裡就會愧疚多久。如果我只等了一會兒就回去,就證明我根本不值得她以前那麼愛我。所以……」說到這裡,高原不禁苦笑了一下,「她沒有來。而我的確是,愧疚了兩個多小時。」
「……」
「最後她告訴我,她大學畢業後回到自己老家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現在也有一個談婚論嫁的男友,定在明年春天出嫁。她這麼做,不是為了報復我,只是想要……跟我們以前在一起的日子做個了斷。」
路星彗還是抬頭看著他,等他把話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