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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早上四節課上完,本應該背在身後的包揣在身前,畢竟裡頭放著一千多塊錢,要是被人搶了她可沒地方哭去。
其實要不這樣,本來不顯眼,但她包裡頭除開錢還有兩本英國哲學原著,每本都厚得能砸死人,抱著跟要去炸碉堡似的,鼓鼓囊囊一個。
好像快把人給壓塌了,有兩個男生路過,就想著樂於助人幫她提一下。
苗苗其實挺有勁的,說:「不用了,謝謝。」
哪怕是把手勒斷,她也是要自己拿的。
陌生男生也沒多說什麼,轉身就走。
倒是苗苗手上又一用勁,往自行車店走。
周楊正在跟客人說話,看到她眼神示意一下。
過會人走,他才過來說:「你這是拎了啥?」
苗苗拉開拉鏈給他看,說:「是書。」
這哪是書啊。
周楊看著都咂舌,說:「你這是預備看多久的?」
苗苗漫不經心說:「就這禮拜啊。」
是教授特意給她加的作業,每周都要寫報告。
周楊某些事情上挺擅長的,比如他外語上的天賦也不錯。
但要叫他看這種專業的書籍,還是頗有難度,尋思要是自己非得扒層皮,說:「兩本都看完?」
苗苗點頭又搖頭,說:「有一本是參考書,只看部分就行。」
這參考的厚度,都頂人家一本書了。
周楊覺得她這書也念得不容易,說:「天天背著這書包,當心把肩膀壓彎。」
苗苗小時候也受過軍訓,她爸對孩子沒什麼要求,不過身姿上時常糾正。
她向來站得板正,不管背多重的東西都一樣,有時候細節的東西,才更能體現一個人人生所經歷的一切。
她挺著胸脯說:「才不會呢。」
周楊突然好奇道:「你稱過書包多重沒有?」
苗苗心想自己沒稱它做什麼,又不是要拿去賣,老老實實搖頭說:「沒有。」
周楊店裡正好有一個公斤秤,手提的那種。
他拿出來說:「試試吧。」
苗苗有一陣沒見過這種東西,說:「小時候我爸拿它給我們稱體重。」
孩子裝在麻袋裡,鉤子穿好袋口,再一口氣提起來,力氣不大都不到。
小孩子還覺得怪有意思的,跟飛高高也差不多,有時候故意跑進麻袋裡,等著爸爸提著自己玩。
不過再大一點就不行,超重不說,秤桿都快不堪重負。
周楊想想那副樣子,開玩笑說:「過年稱小豬崽也是。」
開春買豬仔,養一年拉去賣,他家還沒去隨軍前就住鄉下,每年都少不了這些事。
苗苗大聲反駁道:「才不是,我屬小狗的。」
跟小黃一樣,所以才投緣。
周楊只知道她幾歲,還真沒算過這個,說:「難怪你那麼寶貝小狗。」
從小,那真是護得緊緊的,上學帶著,上課都得給放在學校操場跑,當然,也是因為她不太敢自己去學校。
那會才多大點,六歲?七歲?
真真就是個孩子,長得肉嘟嘟的,扎著兩個小揪揪,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人,就是不太愛說話。
家屬院多少人背地裡嚼舌根子,覺得方家上下沒什麼可以挑刺的,專說苗苗。
大人有時候肆無忌憚,是從不背著孩子。
婦女們的惡意,跟潮水一樣向著苗苗。
說這孩子常常蹲路邊看螞蟻,一看就是一上午,叫也不怎麼吭聲,別是個傻的,跟尋常孩子是不一樣,尤其是和姐姐相比。
周楊那會聽著,覺得這些人真能胡說。
方青禾的妹妹,那能是好惹的,都說龍生龍、鳳生鳳,到底是一家子姐妹,說不好是藏著爪子的小老虎。
但後來不得不說,這老虎是真沒長牙。
都快養得跟小貓似的,姐姐一進城讀初中,她都快連東南西北都找不到,只得跟在周家孩子後面。
周楊家沒別的,就是兄弟姐妹多,那是家屬院一霸,出了名的上陣一家人。
帶著苗苗這個外姓人,大家都挺不願意的,架不住兩家大人好,方叔叔又是父輩們的上司,可不得給面子。
他是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就願意帶著她玩。
他覺得不可思議,搖著頭把書稱完,說:「五斤,也太重了。」
現在一袋大米都要十斤,五斤算什麼。
苗苗渾不在意,說:「那是知識的重量。」
讀的書越多,得到的也會更多。
這樣的名言警句,從一般人嘴裡說出來像是一句空話,你卻能從她眼裡感受到力量。
周楊看手錶說:「那是填腦袋的,帶你填肚子去吧。」
論吃,學校附近這一片有什麼,苗苗是一清二楚,她興奮搓手說:「吃羊肉湯吧。」
這幾天降溫,天氣慢慢冷起來,她都開始穿毛衣了,早晚還得多加一件。
周楊無所謂,進裡屋把帶機油的工裝換下來,再出來拎著她的書包,說:「走吧。」
苗苗看見包,又想起來自己是來幹嘛的,說:「你不穿外套嗎?」
這會正是中午,也算是艷陽高照。
周楊早上穿了件皮夾克,正掛在店裡,他索性拿上,說:「那我就帶著。
苗苗搶過來說:「我幫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