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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問題堵在聞嶼野胸口,問不出口,又怕談起來話被李溯再反套出來什麼。
最後思索良久,聞嶼野還是沒憋住問了句:「那一天,刀捅進去,你倒下的時候心裡在想些什麼?」
聞嶼野記得一場混亂的那一天,他好像有印象李溯有張嘴跟他說過話,但是他當時神經太恍惚了,根本記不起來,全部的心神和視野都被李溯流出來的血占據了。
李溯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這畢竟不是很美好的回憶,但是他最後還是回答瞭望著自己的聞嶼野,他說:「在想你這個蠢貨,不知道到底在發什麼愣,再不取走腺體,等我真的涼透了,腺體也會失去活性。」
聞嶼野鼻腔里發出來一聲非常不屑的氣音:「你以為誰都像你!?」
李溯盯著他的臉,對於聞嶼野這句暗嘲暗諷的話沒有反駁,沉默了一瞬之後,回答說:「嗯,你最不像。」
木屋裡燃燒起來的壁爐發出來暖色的光,李溯看著他弟弟年輕的面孔,看著他淺色清澈的瞳孔,他也會生出來一瞬間的迷茫,聞嶼野以前可不是這樣,他眼神乾淨捧出來給李溯永遠熱烈真摯的愛,可是他現在也會講諷刺的話,看李溯的眼神甚至有時候會變得憎惡又警惕。
李溯有些困惑的望著聞嶼野,靠近了他:「你也會有這樣的眼神嗎?是我給你的嗎?」 他抬手撫摸上聞嶼野的臉頰繼續問他:「知道我死了的消息你有沒有為我掉眼淚?」
聞嶼野拽開李溯的手,他好像很怕再被李溯看笑話,跟李溯提高了聲音講:「沒有!我一個人笑了很久!」
說完這句,聞嶼野就裹著被子背過了身,不願意再面對李溯。沒有得到滿意答案的李溯也同樣心情不悅,他也同樣翻了身背對著聞嶼野,心裡覺得遺憾,還是那個粘人懂事的總用熱切期待的目光望著他的小野更合他心意。
這一晚,聞嶼野在二十歲年間經歷這絕無僅有的自我糾結和拉扯,怨恨李溯,怨恨他跟父親合謀殺害母親,怨恨他毀了他的一切還要洗去他的記憶,粉飾太平,這是謊言是欺騙也是背叛,這應該是聞嶼野的世界裡絕不可原諒的事情。更恨他不管是什麼時候,李溯都永遠是他們之間做決定的人,不管是傷害他也好,願意讓聞嶼野親手殺了補償他也好,聞嶼野從來都沒有過選擇的權利。
聞嶼野恨的咬緊了後槽牙,只覺得他哥是全天底下最自負的人。
而李溯的心境要比聞嶼野複雜的多,儘管他規劃籌謀好了一切,不管是聞嶼野能不能親手了結他,他都有鋪好善後的路。可是做好被聞嶼野動手捅殺的打算跟聞嶼野沒能下得去手,被他帶回來困在溫室,自己依然是那個李議員這個結果顯然是李溯更為希望的結果,也是李溯認為當時所面臨的問題的最優解法。
他一面抱著被聞嶼野殺死的決心,一面又反覆的思索,為什麼聞嶼野會真的下的去手,不是說最愛李溯,永遠愛也永遠原諒,不是說情願為自己做任何事?統統都是謊言!別說當年的事情有隱情,李溯潛意識裡甚至在一直認為,即使是李溯真的做了那些事情,聞嶼野也應該原諒他。因為他許諾給李溯沒有底線沒有原則的愛。
甚至已經身中了一刀之後躺在狹窄的木屋裡混身被聞嶼野揍得手都抬不起來,李溯都在背對著聞嶼野心生怨懟,他計劃讓聞嶼野殺他,等聞嶼野真的動手,又覺得他甚至不為自己掉眼淚,實在是沒良心的很。
背對而眠的兩個人,懷著對方虧欠自己的心情在這個冬夜裡,都帶著巨大的怨氣入睡了。
大雪在這個深冬斷斷續續下了好幾天。
李溯現在跟聞嶼野生活在一起之後,李溯才知道聞嶼野此前記憶的恢復並不完全,他有時候還是會頭疼,然後緊接著想起來什麼。
會跟嘴上不饒人的李溯翻舊帳,痛斥李溯以前的所作所為。
後來舊帳翻完,甚至會質問李溯為什麼把他從研究院帶回去之後對他不好,是不是在報復他,為什麼去遊樂場要求李溯三個月,李溯才帶他去。
兩人幾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聞嶼野情緒激動委屈極了的時候就會跟李溯動手。
李溯想起來從來到這裡身上就基本沒好過,不知道聞嶼野這記憶斷斷續續要恢復到什麼時候,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
敲門聲禮貌的響起來的時候,李溯還以為自己已經被打出來了幻聽。
聞嶼野喘著粗氣去開門,發現是鎮裡的社區工作人員。
由於李溯在社區門診的問診次數頻繁,社區居委會已經注意到了這個事情,如今開始介入慰問了。
門打開的時候,進來了一位 omega 和一位 beta。
李溯此刻正拿著冰毛巾捂著自己剛被打出血的鼻子,看見有人進來坐在椅子上並未動彈。
omega 進來看見李溯這幅樣子,露出來不忍的神色,不知道聞嶼野怎麼能對著這樣臉下出這樣的狠手的。
beta 和 omega 穿著社區工作服走到李溯身邊,以為他已經被打得不能動了,連語氣都不由放柔和了,詢問李溯:「是否需要社區介入援助。」
李溯禮貌拒絕:「謝謝,不用了。」
beta 神色一凜:「雖然你是 alpha,但是家庭暴力的問題也不應該容忍,我們希望你能鼓起來勇氣……」
李溯眼皮直跳,用手捂著冰毛巾,面無表情的回道:「不用,謝謝你們,我們這是私仇,不是家庭暴力。」 他打斷了對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