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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距離南鐘不遠,到時談之醅沒在包廂了,出來在外面的卡座玩,邊上是一群男人,也有女人,只是他身邊沒有。
他手裡捏著個晶瑩剔透的酒杯,裝著澄明的白色液體,沒有抽菸,他現在很少抽,大概要有煩心事才會碰煙。
那一片的酒氣夾著人群的笑鬧聲傳來,一片聲色犬馬、紙醉金迷。
談之醅卻只喝著酒,杯子起起落落,場子裡青灰色的朦朧光線中,男人清雋的眉眼攏著煙霧,五官依然清晰可見,在淡笑著,看似心情還不錯。
下一秒似乎聽到人說什麼「沒料到的婚禮,誰能想到談之醅會結婚」,「從今往後,充州沒傳說了」,接著是一片模模糊糊的笑鬧聲。
紀箋大概是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了,難怪他心情不錯。
下一秒他轉一下頭,隔著層層疊疊的光,他像是跨過山海看到她了,招招手。
紀箋那一瞬間眼睛莫名酸熱,想到他們之間從始至終距離都是這麼近,但是以前就是這樣,他坐在那歌舞笙簫中,杯起杯落,她站在不遠的地方,但是他從來沒曾朝她招過手。
但是現在他們可以了,他看到她就直接招招手,他知道她會過去,再不濟他走過來,他們終歸是會在一起的。
紀箋眼看他真的要走過來,不由得自己邁開腿過去。
談之醅喝完最後一口酒,等她走近了就起身。
一群人調侃他這一大早就要散席啊,他跟沒聽到似的,淡然摟著老婆撤了,引得嬉笑聲一片。
紀箋進電梯後,說想去外面走走,他們後面短時間內應該不來充州了。
談之醅去按了一層的電梯,然後準備脫下身上的外套給她披上。
紀箋說不用,她穿著大衣呢,披他的外套太累贅了。推推嚷嚷就出了電梯,兩人牽著手往外走。
南鍾在市區黃金地段,外面有整齊劃一的商業高樓、筆直到看不見盡頭的街道、霓虹從傍晚到拂曉都亮著。
只是冬天的夜晚街上人不是很多,三三兩兩地穿過人行道,路邊的樹木光禿禿的,幾根枝丫橫七豎八地指向灰色夜空,路燈穿過乾淨的樹梢,有種時過境遷的感覺。
紀箋還記得當年從麻省回來後,第一次來充州,談之醅去錫城接她過來,車子穿過這筆直寬闊的市區街道時,她說充州蠻漂亮的。
談之醅說,不要後悔來就好。
那會兒她對未來一絲絲想法都沒有,覺得不過是走一日算一日,這一輩子就這樣了,哪有什麼後悔不後悔的。
但是後來,紀箋記得她後悔過,因為知道他喜歡她,現如今……他們已經算是離開了,再看看這熟悉的景色與蕭條的冬夜,紀箋心裡又有了個答案,她不後悔的。
有談之醅的地方,就不讓人後悔。
紀箋沒說剛剛她去哪兒了,覺得沒必要說,談之醅是和她說話時才聽出來的。
紀箋只是問他下午去醫院,沒和他父親吵起來吧。
談之醅說沒事,倒是遇見了薄芯。
紀箋說了個哦。
然後談之醅想起來下午計迦楠說的,要是被老婆知道了……所以他就看了眼紀箋,想要自己和她說說。
但是紀箋怕他看出來,眼神先躲閃了下,這下好了,談總火眼金睛一眼看出問題。
一摟著她威逼利誘地逼問,她就沒轍,乖乖都說了。
談之醅的氣壓肉眼可見的低了,最後淡淡冷笑一聲。
紀箋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也沒去管,哄著他再陪她走走。
談之醅卻抱著她說話,說他下午其實想過這個事情,說他回計迦楠的話。
紀箋聽出來他的聲音里含著雀躍,他的音色一慣低低的,清冽,很好聽,像雨滴流淌在心頭,和他在外面的性子一樣的清淡,但是此刻聽得出來裡面裹挾著開心。
因為他們信任彼此的開心。
紀箋忍不住心酸,跟他說:「我們認識快十五年了,等我們小寶貝快出生的時候就十五年了,我是知道談之醅的世界裡只有我的,我是知道的,這麼多年了,即使沒在一起我也知道我是他的偏愛的。」
談之醅低笑,心情美滿到覺得這他不太喜歡的充州,有一瞬間也挺美好的。
…
晚上睡前紀箋洗漱的時候,發現手上的婚戒沒戴回去,想了想,好像放外套口袋裡了。
她回去找外套,摸了摸兩個口袋。
沒摸著,紀箋心一突,又仔細摸了摸,還是空空如也。
她縮回手,撩了撩臉龐散落的頭髮,茫然地在衣帽間中轉了個圈。
談之醅進臥室準備就寢了,看著裡面的她問:「箋箋?做什麼?東西明天再收,回來睡了。」
「我……」紀箋默默走到床邊去。談總手上還戴著婚戒呢,一圈銀色裹在他修長勻稱的指根中,莫名撩人。
他躺在那兒,扯了被子等著她上床。見她站在床邊和他對視也不上,不解地挑眉:「怎麼了?上來啊。」
紀箋屈膝蹲下,在床邊樓上他的腰,悲傷地蹭一蹭。
「怎麼了這是?」他笑了笑,「別亂蹭啊,今晚不打算禽獸。」
紀箋說:「我,我那個……」
「嗯?」
紀箋摩挲了下他的戒指,慫慫道:「我戒指不見了。」
談之醅去看她的手,是沒有婚戒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