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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鶴軒因為這場病連性子都變得了,他的急躁不安像是一記春雷在房中滾滾炸開,卻在碰到對方時毫無反響。
「你是不是有病?」
「你為什麼要在我這裡玩遊戲?」
「你他媽欺負我看不見?」
三連問都不是什麼好話,要是對方脾氣比他還暴躁那得衝上來揍他了。很可惜,對方仍舊不發一言,顧鶴軒的話宛如打在了棉花上,軟軟地又彈了回來。
顧鶴軒頹喪的躺回病床,蒙頭裝睡。
不過一分鐘之後……
「喂,我叫衛烊。」
顧鶴軒掀開被子很想看清他長什麼樣,但他怎麼看得見?簡直是在做無用功。
「我估計玩不了多久了,太遺憾了,暑假肯定要出新皮膚,到時候我把帳號給你怎麼樣?我這號應該很值錢,不玩浪費了。」
衛烊的語氣是真夠遺憾的,可顧鶴軒不明白他那麼做的原因。
一周以後,顧鶴軒收到了要做眼部手術的消息,父母跟他擁抱,他卻敏感的發現房中還有第三人,他覺得不是護士,或許應該是衛烊。
「你等等。」顧鶴軒叫住他,父母問他怎麼了,顧鶴軒搖搖頭解釋,「爸媽,你們先出去吧,我跟他說。」
誠然,顧鶴軒是聰慧之人,他適應了黑暗之後也學會了聽聲音。
房裡再無第三人。
衛烊才開始肆無忌憚的玩遊戲,顧鶴軒就在那裡等他玩完。一局贏了,衛烊遲遲不再組局,而顧鶴軒聞到了一股淡淡地血腥味。
「你得了什麼病。」顧鶴軒的手放在床沿上,聽到衛烊劇烈咳嗽起來,抓著床沿的手也緊了幾分。
衛烊笑嘻嘻道:「反正不是小毛病。」他拂去了鼻尖的血,看著手心裡的暗紅色失神了,「顧鶴軒,你看不見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他覺得世界都崩塌了,夢想與未來都成了泡影,他成了一個殘廢,一個對世界沒有幫助的人,活著還能幹什麼呢?他的一切都毀了,每分每秒都想去死,對,去死!
他以前是那樣想的,在遇到衛烊之後他好像再也說不出「死」這個字了。
等他做了手術就能再次見到光明,但是衛烊呢?他好像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顧鶴軒吞了吞口水,猶豫不決間,衛烊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說會不會就跟死了一樣難受,也不對,死了哪裡知道難受。」他從沒有哭喪著臉說過話,他向來都是大大方方面對太陽,比任何人都要坦誠。
兩人幾乎是沉默了好一會。
顧鶴軒覺得房間裡壓抑的要命,明明夏天的氣息如此濃郁,他頭頂卻好似籠罩著萬斤烏雲,一場大雨即將到來。
「走了。」衛烊關掉了遊戲界面,滿是不舍的看了綠意盎然的窗外最後一眼,然後望向呆滯的顧鶴軒,「提前祝你手術成功。」
顧鶴軒抬起頭,聽著他的聲辨別他的方向。
「再見。」
衛烊對他揮揮手,哪怕知道他看不見,仍舊給予了最真摯的祝福,他放下手大步踏出去,房門合上那瞬,顧鶴軒覺得自己頭頂的大雨已悄然降臨,密密麻麻的轟隆聲在耳邊響起,他分不清自己臉上的濕痕是雨水還是眼淚。
顧鶴軒的手術很成功。
他睜開眼看到了午後曬得發燙的烈陽,也看到了桌旁一捧向日葵,賀卡上留著龍飛鳳舞的祝福。
——前程似錦,未來可期。
衛烊,留。
醫生建議他不要太激動,此時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流淚,可沒人知道顧鶴軒已經在竭盡全力的隱忍這份傷痛,因為他重見光明的機會是衛烊給的。
這段回憶從顧鶴軒口中說出來,齊水幾乎是當場愣住了,她傻乎乎的抱著時空膠囊的盒子,手上灰撲撲的,她一碰到眼睛就疼,眼淚大顆大顆往外滴,她拼命的去抹,還要對顧鶴軒解釋,「灰進去了,是灰進眼睛了。」
顧鶴軒的臉色同樣很難看,他沉沉嘆了口氣說道:「沒人會笑話你,我也哭過。」
聽到這句後,齊水再也不擔心了,她的雙手捂著眼,眼淚就像一汪永不會幹枯的泉,她怎麼也止不住泉湧出來。
「我答應過衛烊要好好關照你,可我沒想到你選擇上五中,我回國後也轉入到五中讀書,而且章承龍跟我一樣也是答應了他去保護你的人。衛烊知道自己得了病,特意與過去的朋友斷了聯繫,章承龍一直不知道原因兩人因此打了不少架,他是藝術生高三時要出去集訓,因此這個重任交給了我。」
顧鶴軒給齊水遞上紙巾,「你說我們這種黑騎士要命不,搞不好還以為對你有特殊感情。衛烊是把你當真朋友看待,他想有人照顧你卻不知道你身邊早已經有了其他人的照顧。」
齊水的臉都哭紅了,似乎不太在意他的話中話,顧鶴軒自嘲的笑笑,「行了,齊水,哭過就算了。」
等了一會,齊水終於沒哭了,她穩定下來才告訴他,「我早知道衛烊生了病活不久了,我去醫院看過他。」
可是她一直在麻痹自己,只要沒見過他最後一面,那就不叫天人永隔。
「齊水,我有時候搞不懂衛烊為什麼會在乎你,我聽過你們的故事,你遠沒有他喜歡你一樣喜歡他,你甚至都沒把他當真朋友吧。」
顧鶴軒清楚齊水對江淮封的感情,至於對衛烊大抵是不可能的。將心比心,衛烊處處念著她,可她連花圃都沒來過幾次,衛烊的玫瑰年年開得都很好,她竟然一眼都不稀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