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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隨便帶個男人回來以為嫁了就可以擺脫我?我告訴你,你就是嫁到天涯海角我也是你媽!」這一刻倪佩芝不是於明舒的媽媽,只是一個失去丈夫,家破人亡的可憐女人。
「我本來可以很幸福的,有愛我的丈夫,有乖巧的女兒,有美滿的家庭,是你毀了一切,是你毀了我的人生,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
蘭姨趕緊過去安撫倪佩芝,哄孩子似的哄她回房,怕她繼續做出過激的行為。
於明舒腿一軟,裴江接住她,「你怎麼樣?」很擔心,非常擔心她。
於明舒臉色慘白,微笑向他道歉,「讓你有不愉快的經歷,對不起。」
「她,真是你媽媽嗎?」裴江還是不敢相信。
於明舒撐起來,站穩,「我媽,很愛我的,她只是生病了。親眼看著我爸自殺的創傷應激後遺症,購物是唯一能緩解她症狀的方法,所以,我不能失業,我得賺錢,賺很多很多錢,才能讓我媽繼續住在這幢別墅里,才能讓她買想要的一切,包、珠寶、奢侈品,才能給她治病。」
這一瞬,裴江想起許多許多事,想起於明舒上門求他放她一馬,她不能沒有工作;想起車展上於明舒被燙傷還要護著懷裡的包;想起於明舒說她生不起病;想起他說她虛榮、膚淺、粗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心臟處,很痛,尖銳的刺痛。
第六十九章 季淮
燙傷藥,消炎藥,消腫祛淤的藥都備得很齊全,於明舒去浴室脫掉衣服,對著鏡子上藥,哪怕是背後也已經很熟練自己給自己上藥了。
裴江接過她手裡的燙傷膏,燙傷比刀傷扭傷更痛,因為燙傷的痛是持續的連綿不斷的痛。
「這藥管用嗎?真的不用去醫院嗎?」他聲音很輕,輕輕的呼氣,他的手指在冷水裡浸過了擦乾才替她上藥,冰冰涼涼的可以緩解疼痛。
於明舒從鏡子裡看他,「有用的,我一直都是用這個。」
「你經常受傷嗎?」裴江不忍心問,「你媽媽,經常不分場合對你動手嗎?」
「當然不是。我媽平時很溫柔的,只是今天,日子特殊。」於明舒低一低頭,聲音很平靜。
「我知道爸爸出軌的時候,那天是我媽生日,就像今天一樣。我不敢相信,很憤怒,憤怒得帶我媽去捉姦。那是一個剛剛交房的新樓,誰也沒想到會發生火災,明明禁鞭,還是有人頂風放炮。火災發生的時候,住戶才發現消防設施都是擺設,我媽不顧一切衝進去找我爸,樓道里都是往外逃生的人,只有我和我媽互相扶持著往裡沖。我媽大聲喊我爸的名字,邊喊邊哭,突然從一扇門裡衝出來的女人,只披著床單衣服都沒穿,驚慌逃命。濃煙滾滾中只是一個背影我也認得那個女人,為了替她討回公道,我一次一次上門找她,鼓勵她勇敢站出來。」於明舒自嘲笑笑,有滾燙的水珠子砸在地上,「我和我媽打開那扇門,看見我爸被滾滾濃煙嚇得癱坐在地上,一、絲、不、掛……他不敢看我和我媽,狼狽、醜陋的找可以遮羞的東西。樓下,警察、消防員、記者全都到齊了,實時直播。我爸拼命拽下一塊窗簾,纏住自己的臉,從窗戶跳下去……就當著我和我媽的面。」
裴江抱住她,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輕輕安撫,「那不是你的錯,那是意外,誰也沒有想到的意外。」
於明舒搖頭,捂住眼睛不敢看鏡子裡的自己,「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執意帶我媽去捉姦,我爸也不會衝動跳樓,我媽不會崩潰,痛苦半生。都是我的錯,是我狂妄自大,是我蠢,我以為可以伸張正義,以為能夠成為照亮別人的光,我什麼都不是,朱一依說得對,我就是一個跳樑小丑,毀了趙靜的人生,也毀了自己的家。」
裴江猜想趙靜就那個被教授「潛規則」,以為忍辱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忍辱」哪有那麼容易「忍」的,剛好於明舒踢爆了內幕,這個趙靜肯定是權衡再三決定趁機博一博,只是她們那時候都太年輕,最後落得個開除學籍的結果。趙靜把所有責任怪在於明舒身上,於是,她蓄意接近於爸爸,報復於明舒。
「於明舒,你看著我!」裴江拉下她的手,讓她面對自己,一字一句告訴她,「你沒有錯,就算所有人都誤會你、不理解你,我都站在你身邊,相信你,支持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於明舒以為自己會哭,臉上沒有眼淚,只是痴痴看著裴江,「曾經,也有一個人對我說過同樣的話,他陪我熬過了最痛苦,最崩潰的那段時間。他給我走出黑暗,面對陽光的勇氣。他說永遠相信我,永遠陪著我……他叫季淮。」
裴江的心臟狠狠沉了一下,季淮,季淮,就是她夢裡一直喊的名字。
於明舒慢慢冷靜,「對不起,我應該早一些告訴你,告訴你我所有的事。我沒有想到……」
「沒想到我們會發展到這一步,沒想到我對你會有真心?」裴江也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傷心。
「對不起。」於明舒確實沒有想過他們會發展到這一步,她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在另一個男人面前這樣狼狽痛苦的剖白自己。而真心,是這世上最抓不住的東西。
裴江無奈嘆口氣,「他人呢?那個叫季淮的男人?」
「他結婚了,和別的女人。」於明舒坦誠回答。
裴江一拳打在鏡子上,血流如注,他以為自己可以很大方很紳士面對這件事,還是失態了,控制不住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