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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峴皺了皺眉,問:「太太?」
「啊......」姜迎這才意識到她和雲峴雖然同為90後,但90和95之間依舊隔著代溝,她耐心地為他解釋:「太太就是一種稱呼,比大大還要厲害一點的意思。我畫的是同人圖,就會有原著粉來關注我。」
雲峴聽完科普,雖然不能完全理解這些小孩的腦洞,但還是覺得很有意思,他接著問:「那同人圖......是一種格式嗎?」
「嗯......」姜迎思考了幾秒,儘量用他能理解的詞句解釋:「同人圖就是,如果你特別喜歡一部作品,比如漫畫、電影、小說,你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對裡面的人物或場景進行加工和繪製,是原著基礎上的衍生作品。」
雲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半晌又自嘲道:「會不會覺得我是個老年人?」
姜迎趕忙否認:「怎麼會?你不了解這些很正常啊,像我也不懂什麼C語言什麼編程,而且你還會手沖呢。」
這個詞語具有歧義,話說出口姜迎才意識到不妥。
尷尬的沉默在車內流淌了幾秒。
姜迎乾咳了聲,亡羊補牢地找補道:「我是說,手沖咖啡。」
雲峴再也憋不住,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抵在唇邊低低笑了起來。
男人的聲線悅耳清朗,笑起來更是自帶蘇感,他很少這樣笑,眉眼彎彎,眼下的小痣一顫一顫。
姜迎一邊為自己無意中說了葷話而羞赧,一邊又為他的笑聲怦然心動,耳朵尖尖都泛起了紅。
雲峴笑了好一會,笑聲停了,眼角眉梢的笑意卻收不住,他回到剛剛的話題,問她:「那為什麼後來又選擇做遊戲策劃?」
姜迎說:「其實我們現在在做的那款遊戲,原型就是我的一部漫畫。我老闆,你別看他平時人挺狗的。」
雲峴默默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但他其實是我的伯樂。畢業之後家裡希望我有個穩定的工作,我就去找了幾家公司面試,但結果不太理想。那個時候,我老闆聯繫到我,說他挺喜歡\'小世界\'的理念,問我有沒有考慮過用遊戲的方式把它呈現。他後來和我講了一些他的想法,我一聽特別心動,根本沒猶豫,直接跟著他一起創業了。」大概是說的口渴了,姜迎從紙袋裡拿出橙汁,打開瓶蓋喝了一口。
提到這些經歷,姜迎來了興致,繪聲繪色地繼續分享:「我老闆你應該認識吧,我上次看你們倆還聊過。」
雲峴點點頭,為不讓自己和李至誠被姜迎歸於一個分組,他面無表情道:「不是很熟。」
「他這個人脾氣不好,又陰晴不定。但是他業務能力確實沒的說,懂技術,會營銷,還有創意。雖然我老吐槽他,但我還是很尊敬他的。」
姜迎偏頭看了雲峴一眼,放緩了語調:「不過我其實最佩服你,我聽新柔說,你以前在網絡公司做總監?月薪就夠我干一年的了。」
雲峴稍稍走神了一瞬,謙虛地答:「沒這麼誇張,剛進公司的時候和你差不多,整天加班,也是社畜。」
姜迎轉著手裡的筆,嘴角掛著淺笑:「雖然我老抱怨加班辛苦,但是每次看到玩家的評論,我還是很開心的,特別有成就感。」
「能從工作中得到樂趣是件很好的事。」雲峴說。他能感受到姜迎聊起這些的時候心裡的喜歡和熱忱,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閃著光。
其實他很羨慕她——有熱愛並為之奮鬥的事,對生活和未來抱有期待,情感充沛,年輕而鮮活。
這都是他不曾擁有的。
那看似平順的生活里,他最大的感受不過是「活著真無聊」。
他可以努力拼命地去獲取某樣東西,卻從來沒有野心和願望——一切只是因為有個聲音在不斷告訴他,你要怎樣、你應該怎樣。
他扮演著孝順的兒子、成熟的兄長、優秀的學生、盡職的員工,是人群之中的佼佼者。
表面上光鮮亮麗,人人稱羨,但云峴知道,他永遠是庸庸眾生中的一員,悶頭向前,路過一個又一個節點,回頭看時卻發現沒有什麼值得記憶。
「視死如歸,消磨時光」,這曾經被雲峴視為人生的全部意義。
——
到了一個服務區,雲峴打轉方向盤拐了進去。停車熄火,他偏頭看向姜迎,她又專注於畫上,絲毫不為外界的變動走神。
這個女孩好像總能帶給他意想不到的驚喜,像一盒五彩繽紛的混合糖果。
雲峴想起姜迎的朋友圈,那裡記錄著她熱鬧的人生。
她去過許多城市,攀過岩、蹦過極、潛過水,打卡過六個遊樂園的過山車。
突發奇想要學滑板,第一個禮拜就摔了滿腿的傷。
想去看日出結果睡過了頭,於是乾脆更改計劃欣賞了一場橘粉色的落日餘暉。
也分享過有趣的夢境,夢裡她背著行囊只身前往南美洲探險,連打了三個感嘆號抒發在森林深處遇見獅子的激動,又用一串省略號表達鬧鐘響起夢戛然而止的失落。
他又想起那天姜迎坐在台階上抽菸的樣子,想起她左肩的紋身——B612星球和玻璃罩里的玫瑰。
所以她是那個尋訪宇宙的小王子嗎?
姜迎是恣意的叛逆者、浪漫的冒險家,她像是荒原上燃燒不滅的火焰,年輕而炙熱,在追求極限的過程中無堅不摧。
她奮盡全力掙脫世俗,又矛盾地熱愛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