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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為何,於涼涼三個字在他耳旁忽然重了些,以至於他總會無意注意到。
走入於涼涼的房內。
她正在床邊摺疊衣物,聽見動靜回過頭望他一眼,繼續把衣服疊好,放入木櫃後,才轉身走過來,面對他。
「恭喜。」她說。
片刻後,才挪開目光,把桌旁的椅子挪開。
黎疏才想起昨天的事。
坐下。
習慣凌晨練劍直至天光,離這近,在這用早餐。
於涼涼從屋外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湯麵,一碗放在他面前,黎疏低下頭,見碗內有兩枚荷包蛋。
黎疏拿起筷子,剛吃了兩口,便聽她低聲說:
「……很抱歉我不能參加你的婚宴了,我娘去世,需要守喪。」她頓了頓,似是等他的回應,又沒有等,接著說,「你之前說過,只要我隨時都可以走。這幾日,我想下山回去看看。」
面很清香,撒著蔥花。
黎疏輕聲應:「嗯。」
於涼涼這才拿起筷子吃麵,這幾天她的心情都很平靜,平靜地面對黎疏。
她並不想憤怒和怨恨,怨恨只會把人變得面目猙獰,好似所有人都虧欠自己。
望著他把面吃完,起身收拾。
黎疏只是,不喜歡她。
……不是什麼錯。
雖不能參加婚宴,於涼涼卻打算繡對枕套送給麗絹和黎疏,也算是她的心意。
下山定在兩天後,時間很緊張。
於涼涼只得熬夜繡花,倒也讓自己不去想那麼多事。
她對繡工有天分的,家裡開綢緞莊,也找了好幾個繡娘來教她,蘇繡、湘繡都有專研,只是總喜歡偷懶。
有時候想起來可笑,這大概是她人生中最努力的一次——為她人作嫁裳。
剛來山莊時,她也繡了好多並蒂蓮小香包,偷偷放在她和黎疏的枕下,傳說枕著並蒂蓮香包而睡的人,會並結蓮蒂。
可直至現在,香包幹癟,還放在枕下,也毫無效果。
她沒有扔掉。
但也沒勇氣繡第二次。
大紅色的鴛鴦枕套,前面是兩隻鴛鴦,後面則是滿片荷花,枕套摸過去紋面一絕,鴛鴦荷花栩栩如生,麗絹收到後很是驚喜。
於涼涼說了要走的事,無法參加她的婚宴。
她之前便跟劉大娘說過,麗絹也知道些,山莊裡的人都覺得她大概是無顏面對。
一個進了山莊快十年的女人還無名無分,被一個新來的全占了,隨時納妾,卻有正式禮宴,即便是麗絹自己,也認為處在這位置,很是羞於見人。
麗絹免不有些自得。
只是沒想到於涼涼有這種心意,麗絹也喜歡繡東西,看得出好壞,這雙枕套工藝可媲美當時名家,就算拿出去賣,也貨資不匪。
劉大娘在山下採辦的,絕對比不上這個。
她愛不釋手地摸了兩三遍,心想果然是大戶人家,綢緞莊出來的小姐,禮數周全,跟劉大娘、劉芳花完全不同。
劉大娘劉芳花根本看不出繡品的好評,成日裡最喜歡的也不過吃食與穿金戴玉,因為是她的姨母,全權做主,還不容她插嘴半分,只喜歡聽人奉承,相處久了反惹厭煩。
說到底,她也有些可憐於涼涼,雖然更多上位者對於下位者的憐憫。
她親親熱熱地握住於涼涼的手,叫著姐姐,好一頓不舍。
於涼涼心情還是很平靜的,不嫉妒,也不惱怒,只說:「恭喜。」
恭喜。
*
「恭喜。」
同桌轉頭向黎疏,手裡拿著他的試卷,誇張地驚喜道:「這次數學月考,你考了滿分!」
黎疏這才看到發下來的試卷。
前後左右都爭相湊腦袋來看:「哇,真的嗎,也太厲害了。」
「最後一道題也做對了嗎?」
「太強了吧!」
「我看看我看看……」
黎疏並不在意,盯住於涼涼的背。
她穿了白色長袖T恤,扎了馬尾,低頭看書,露出薄薄的肩胛骨。
總是瘦瘦小小的。
……想抱一抱。
好像從見著她,他就想抱一抱她。
什麼時候開始的?
*
離開前晚。
睡至半夜,於涼涼側過頭來望黎疏。
他的側顏輪廓在開著窗的滿屋輝光中依舊清晰。
剛過完中秋,月亮仍舊亮而圓。
她挪過去,靠近了他些。
此刻,她已習慣不再抱他了,以前她會抱著他的腰,他的胳膊,總會被他脫開。
夜色寂涼如水。
她不知道黎疏是不是喜歡麗絹。
麗絹長相秀麗,很聰明,善於察言觀色,會跟丫頭交好,來了幾天便把山莊裡的情況摸得清清楚楚,卻不是於涼涼喜歡打交道的人。
可直至如今,她也不知黎疏到底喜歡什麼。
有時候也想,自己付出了將近十年時間喜歡的,究竟是個什麼人,她好像從沒真正靠近過。
伸手,握住了黎疏的手指。
他的手指頭有著常年握劍的粗糙,卻意外地令人感到安適。
……只會在他熟睡時這樣做。
因為曾經想過要等到他主動握住她的手。
……你喜歡我嗎?
……或者說,你討厭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