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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無人。
問的人只有她。
於涼涼起身,輕輕指了指:「那邊。」
她始終沒有抬頭看他,默然走回自己房間。
月光無垠,遍地銀輝。
她不想讓黎疏看見自己,即便她認為,他可能已經不記得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前面都很虐,甜估計要到很久以後才有。
因為她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放開心房。
第21章 一夢十年
黎疏當然看見了她。
殺手在夜色中的視力往往很好。
在月色下望見她露在樹後的肩膀,單薄的白衣,一眼就認出是她。
原本他打算離開,對於任何事,一向漠不關己,然而不知為何,他站定腳步:「請問客房怎麼走?」
片刻後,她才起身,轉向他,輕聲說:「那邊。」
她沒有抬起頭。
可黎疏望見了她,望見了她臉上或紅或青的淤痕,唇角、額頭。
她說完便離開,像是不願意多待。
黎疏沒有再說話。
次日,潘家中女眷需上山拜謁,潘帥忙於生意,便請求黎疏代為護送女眷。
此次拜謁的是潘帥的正妻,在前幾年已然亡故,潘帥妹妹潘媛與她關係甚好,每年必例行山上拜謁,除了她,於涼涼等幾個妾室也隨行在側。
潘媛倒是知道哥哥潘帥的打算,讓黎疏護送不過是藉口,他是有意拉攏黎疏,見黎疏對金銀財寶,青樓勾欄里的女人都不感興趣,便想送自己的妹妹給他,結下親事。
所以這次上山為假,試探為真。
生長在潘家,潘媛對於自己的命運很有認知,她始終是站在潘帥這一邊的,而且對於自己婚姻將成為籌碼這件事,早有所覺。
不過她以為哥哥會讓她嫁給商賈權貴,卻沒想到是個殺手,在出府門前,她見過黎疏一眼,是難得的年輕英俊。
聽哥哥說,黎疏不僅武藝高強,更曾為朝中某顯赫王爺做事,深得對方器重,得一道金牌,可隨時調用銀莊錢財,身價不可估量。
這樣想,也是個恰當的人選。
上山路途頗遠,女眷們先行到半山腰的涼亭內休憩,今日天舒氣朗,山上栽有桂枝,香氣滿盈,潘媛在路邊摘了朵紫紅色木槿花,坐在涼亭欄杆上,在鼻尖細細嗅聞。
忽而,她對不遠處的於涼涼說道:「我哥有心想把我嫁給新進咱府的客人,就是今天護送咱們上山的那位。」
「嗯。」於涼涼點頭。
「於姐姐,你怎麼看呢?」雖然輩分應算是姨娘,私底下,潘媛稱她為於姐姐,還經常說,若是當初於涼涼沒逃婚,現在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稱她為嫂子了。
「我沒有什麼看法。」
她一向對任何事都沒有看法,這也是潘媛在府邸里跟於涼涼最親近的緣故,她是個很好的傾聽者,曾經擁有成為她嫂子的機會,現在被他哥哥棄之如敝履,她沒有任何身份立場去說些什麼,也從來很有自知之明地不說些什麼。
「可是聽說他是個殺手,會不會很殘暴?」潘媛說,可語氣中並無擔憂。
再怎麼樣,也不會有你哥哥殘暴。於涼涼內心想。
於涼涼最開始剛進潘府的時候,被潘帥打得尤為慘,對她最關心的人就是潘媛,總是來看她,常常坐在床邊拉著她的手抹淚。
可是時間久了,於涼涼便發現,潘媛跟潘帥本質上是一樣的。潘帥是殘暴,而她則是殘忍。
在別人面前,她會很同情很可憐,潘帥處理下人的時候,她從來都會皺著眉頭避開,可是她從來不勸,從來不制止,甚至還會暗暗拍手稱快。
潘帥曾經有個美貌妾室得寵的時候,跟潘媛在店家爭過首飾,後來潘媛就在新小妾入門,而美貌妾室快失寵之時告狀,說小妾跟護衛夜半偷情。小妾被打得半死,裹屍扔入了井中,護衛也被勒死。
在美貌小妾被仗打,苦苦求饒之際,潘媛依舊滿目哀憐,轉頭出來,跟於涼涼在院內花園吃瓜果閒談,便閒閒說道:「誰讓她要跟我搶東西?」
就像如今,她時常出來布善施粥,上山拜祭她嫂嫂,別人都說她是潘家難得心善之人,堪比菩薩,可府邸里沸沸揚揚傳言,潘帥正妻之死跟她有關,她們嫂姑之間,嫌隙異常。
「你今天的粉擦得有點太濃了吧?」潘媛仔細觀察了於涼涼後,笑道,「有點像戲台上的戲子了。」
今天她的粉的確擦得很濃,倒不是為了打扮,而是遮住傷痕,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也不想讓「他」看見。
潘媛揶揄她,於涼涼反而心安,至少潘媛知道她擦粉的目的是什麼,大概還認為她有分寸,懂得保全潘家的顏面,而不會回頭告狀,說她一外出便故意塗脂抹粉,招蜂引蝶。
在潘家,伴這兩兄妹如伴虎,需謹言慎行,揣摩衡量。
「我這樣拿朵花在手裡好不好看?」身後風吹枯草,遠山清淡,潘媛把花比在身前。
「好看。這個花的顏色很襯你。」於涼涼平靜地恭維。
潘媛笑了,她摘花的確是喜歡這紫紅的艷色,望了望自己的鞋面,她道:「我腳扭了,要在這歇息會兒,你們先上山去吧。」
於涼涼知道,她要在這裡試探黎疏了。
她依言起身,帶著丫頭先行上山。
半山腰上有座寺廟,進寺廟的院落中間,有兩棵巨大槐樹,樹身合抱,同長出枝幹,延綿十餘尺,濃茂的樹葉遮蓋住整個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