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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軟的毛毯松垮垮蓋在腿上,露出奶白色的棉質睡裙。
蜷曲的膝蓋上放著一本攤開的書,她歪著小腦袋,眉眼乖軟地闔著,呼吸淺淺,已經睡著了。
曾經身處異國他鄉,無論他表面多麼張揚,風光,如魚得水,在輾轉過無數個酒局和各種晚會後,回到空蕩蕩黑漆漆的房子,一切喧囂繁華回歸沉默,每當那個時候,鋪天蓋地的思念和孤獨就會洶湧而來,要把他吞噬淹沒。
於是他從不敢停歇,只有忙碌和疲憊才會讓他暫時不去想她。
拿開書,男人把她攔腰抱起。
現在她就在懷裡,他偶爾還會有種不真實感。
……
姜念睜眼時,發現自己是被陸北煬抱在懷裡的姿勢。
被窩暖暖的,他的一隻手搭在她的腰肢上,眼睛輕闔著,漆黑的睫毛長長的。
姜念鬆開他的手,趁他下意識把手復又伸過來時,姜念在他掌心輕撫了下他的眉,又輕吻了下他的下巴,這才悄無聲息地翻身起床。
許是因為太累了,陸北煬始終安穩地熟睡著,又或許是因為她在身邊,所以才會毫無防備,滿滿的安心。
姜念收拾好東西,就出門了。
在機場過安檢前,她接到了陸北煬的電話。
“念念,你去哪兒了?”男人的嗓音蘊著絲急切。
姜念覺得這是小事,自己能處理好,就沒告訴陸北煬,出門前給的留言上只簡單囑咐了句她要出趟遠門,晚上回來。
可現在他打電話過來,看起來很擔心的樣子,姜念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他。
陸北煬這才放心,叮囑了句注意安全。
掛完電話,男人眸光微眯,京城蘇家老太病重的消息早在圈子裡不脛而走,與此同時,膝下幾個兒子為爭奪家產鬧得不可開交的事也被媒體透露過,陸北煬有所耳聞。
他思忖了陣,生怕姜念受了欺負,冷白修長的指尖接通鍾於的電話,讓他立刻準備飛往京城的機票。
兩個小時後,飛機抵達京城,蘇衍已經提前候在醫院樓下,倆兄妹許久未見,一邊敘著舊,一邊走進電梯。
VIP病房外站滿了蘇家的人,看到蘇衍旁邊站著的姜念後,神色各異,心懷鬼胎。
姜念從她們眼裡看出敵意,多半都以為她是回來搶家產的了。
一個穿金戴銀的女人率先招呼道:“喲,這位就是小姑子她女兒吧,長得可真水靈,你還不認識我吧,我是你三舅媽啊。”
蘇家老太是老來得女,現在已經八十歲了,三兒子少說也五十歲,可面前這個“三舅媽”都可以當她三舅的女兒了。
那諂媚的口氣有些刻意,姜念微微蹙眉,感到一陣不適,好在蘇衍擋在她面前,護著她進了病房。
那女人哼了聲,抱著手,小聲地尖酸刻薄道:“她媽是個被逐出家門的不孝女,生出來的女兒也好不到哪兒去嘛,懂不懂規矩啊?”
“你少說兩句吧。”蘇三冷聲道。
站在對面的蘇大妻子冷嘲熱諷:“什麼時候我們家的私事要一個小三多嘴了。”
“你——”
病房的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爭吵,只剩姜念和這個存在血緣卻無比陌生的外婆。
她八十歲了,滿頭蒼蒼白髮,瘦的只剩骨形,此時病懨懨躺在床上,再不見當年的犀利颯爽。
好像生死面前,一切都變得這麼渺小,那些牴觸的情緒也不見了。
“念念,我的孫女。”她一見到姜念,渾濁的雙眼通紅。
姜念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那聲外婆實在是喊不出口,頓了頓道:“你想跟我說什麼?”
蘇雯華嘆了口氣,開始給她講以前的事情……
姜念的外公出生寒門,但很懂得照顧人,蘇雯華被他的一片深情打動,在一群反對聲中和他組建了家庭,由於是入贅,孩子都是蘇姓。
哪知這些年來,那個男人表面哄騙著她,背後偷偷轉移家產,還和別的女人搞出了私生子。
直到四女兒誕生後,蘇雯華才發現這個事實,然而那個男人已經和別的女人裹著財產逃到國外了。
蘇雯華一邊兼顧事業,一邊獨自把幾個孩子拉扯大。
她年輕時託付錯了良人,最終蹉跎了青春,她不想讓姜念的母親走她的後路,可終歸是親生的,蘇清婉和當年的她一樣固執。
姜念算是聽懂了。
怪不得蘇雯華這麼討厭他們,因為蘇清婉就是當年那個她年輕時候的縮影,他們的存在讓她想起她那些愚蠢的過去。
姜念回握著她嶙峋的手,目光真誠道:“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媽媽和爸爸過得很幸福,我們一家人都很滿足很快樂,她並沒有走你的後路。”
蘇雯華笑出了眼淚:“幸福好啊,幸福就好啊。”
如果當初沒有她的阻攔,他們會不會更幸福呢,而她也不至於老後,身邊沒有一個體己人。
姜念有些不忍和動容,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她能感受到老人此刻悔恨和欣慰交織的心情,她淡淡笑了笑,繼續道:“我媽媽還說,她的媽媽是一個特別偉大的媽媽。”
姜念嘴唇動了動:“外婆,她從來沒有怪過你,也希望你能原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