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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陸北煬在沈禾面前越來越沉默,陸開耀經常忙生意,父子倆相處的時間很少,再加上脾氣都很倔,父子關係越來越差,餐桌上父子倆說話不過三句就能吵起來,掀桌摔碗是常有的事兒。
有一次他們因為一件小事吵得很兇,陸北煬說要搬出去,陸開耀氣得直喘氣,最後冷笑著說好,父子倆甚至擬定好協議,陸開耀承擔他十年內的所有消費,十年後要他償還三十倍,否則就得承認自己是個廢物,並且從陸家族譜永久除名。
不得不說,陸開耀確實是個很精明的商人。
如果陸北煬沒還上錢,他憑什麼放心把他這些年用命打下來的江山託付給一個廢物,屆時他將重新定奪管理公司的最佳人選;如果陸北煬還上錢,那麼縱使考慮到十年內的通貨膨脹率,他也能淨賺好多倍。
不論協議的結果如何,對他都有利。
就這樣,年輕氣盛且尚未成年的陸北煬,搬出了陸家……
陸北煬忽然覺得雙腿就像灌了鉛,每上前一步都如千斤重。
他眼看著黑色轎車隱沒在夜色深處。
心臟也一點點沉入冷海,渾身血液好似被凍住。
喘出的冷氣化作一團白霧,朦朧了他冷冽的側臉。
他握緊的雙拳砸在綠地的假山上,那拳的力度特別狠,手腕上的弧度還很瘦韌,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誇張得爆起。
腮幫子緊咬著,像是要把牙齒咬碎嚼進肚子裡。
有血從指縫間漫出,連口腔也有股鐵鏽般的味道,他卻像是一點也不知道疼,滿腔怒火中燒,卻無處發泄。
緊接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把他整個吞噬。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失敗品,是一隻可憐的流浪狗,被他們無關緊要地拋棄。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有可無的存在。
驀地,手腕被人握住,那溫度源源不斷地蔓延到四肢百骸,冰冷堅硬的心有了一絲裂縫。
“陸北煬,你還好嗎?”
小姑娘仰著小腦袋看他,瑩潤清澈的瞳孔晶亮,只映著他的身影,秀眉微蹙,顯而易見的擔憂。
不好,一點都不好。
他瞳孔幽深,流露出濃濃的自我厭惡,見到她那一刻,壓抑著的陰沉冷戾緩慢地瓦解。
她要怎麼做才能讓她的少年不那麼難受。
陸北煬走後,她也立刻追了出來,最後班長上去領的獎。
她身上披著阮小萱硬塞的厚棉服,棉服微敞,依稀可見禮服掐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她在衣服口袋裡摸了摸,摸到幾顆奶糖,老張給的,她還沒來得及吃。
“姜念,我沒有家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他輕笑了聲,眼底是姜念從未見過的頹喪。
口袋裡的手頓住。
昏黃的路燈照亮這一片,有什麼從夜空掠過,輕盈地落下。
——清寧市迎來了初雪。
乾淨、潔白。
一如眼前的她。
“誰說你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有我呀。”
姜念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鴉發上一枚蝴蝶發卡展翅欲飛,流蘇掃過她雪白柔軟的脖頸。
“聽說人在難過的時候吃什麼都是苦的,我不信。”
“陸北煬,我可以吻你嗎?”
姜念剝開一顆奶糖,含在嘴裡,眼神懵懂明亮。
他垂眸,凝著她。
在這個初冬寒夜,他清晰地聽到心臟那處柔軟地塌了下。
姜念踮起腳尖。
細雪伶仃,不知誰的睫毛顫了下,雪花輕柔地落在上面,片刻的溫存後,化作一點濕潤,微涼。
恰好校園正放著一首歌:
……
此刻已皓月當空愛的人手捧星光
我知他乘風破浪去了黑暗一趟
感同身受給你救贖熱望
……
讓櫻花偷偷吻你額頭
讓世間美好與你環環相扣
“嗯,是甜的。”他說。
……
第 48 章 他的掌心是溫暖的。
元旦聯歡晚會後, 莘莘學子迎來了三天長假,放完假就是期末了。
張岳明讓大家合理安排好時間,勞逸結合, 養精蓄銳,收假後好全力以赴備戰期末。
……
姜念洗漱完, 跟姑姑說了聲中午和朋友一起吃飯,姜敏笑了聲, 說你姐也老早就出去了, 倆人說不定能遇上。
姜念去了小區附近的早餐鋪, 她買了三個奶黃包, 在街道邊站著。
空氣中是新雪清冽的味道, 路面上覆蓋著淺淺的一層雪,泛著晨曦的微光, 金色的梧桐樹葉在空中打著旋兒,有種蕭瑟悲涼的意味。
陸北煬來的時候, 就看到街道邊站了個少女,脖子上還裹著昨天那塊紅色的圍巾, 小腦袋上戴著一頂白色毛線帽, 羽絨服也是奶白色的,帽子上一圈軟乎乎的絨毛,看起來很暖和。
姜念垂著頭, 盯著某處, 腮幫子一動一動, 小口小口地咀嚼著奶黃包。
忽然視線里多出一雙白色的球鞋。
姜念愣了會兒抬頭,因為早起,腦子還有些遲鈍,瞳孔里划過一絲驚詫, 好半晌才說出那句話:“怎……怎麼是你?”
陸北煬盯著她看了會兒,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意,“怎麼不問我什麼時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