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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多工種被ai取代,就業崗位早已擠破頭。近二三十年,如果低於大學學歷,終生找不到工作的不要太多。
Q大出身的陳空青是沒有這種困擾的。
可兩年前的那種情況,他學歷再高,也並無出路。
因為,一個想改變階級,卻失敗了的人,該吃不起飯還是吃不起。
後來他某天在小餐館吃著盒飯,剛好認識了拼桌的於強。
於強讀書少,和陳空青好像不具備共同語言。
但他為了養活沒工作的爹媽,十五歲租下了間8平米的店面學習維修ai。
最開始是上網自學,為此,於強把吃住鋪蓋都安在一起。後來他靠著鑽研漸漸上手,在技術上竟有點民間高手的意思。
平常來他這種店的都是中老年。
他們買ai,只要便宜,造型不必時髦,但系統聲音必須大,不必識很多字,還能給在外地工作的兒女們自動報平安。
於強進的貨基本是這類型。他每個月賣出去最多的也永遠是『友人』『海底撈』等。
如今,他既收舊系統,也上門裝機,一個月再賣個三四台低端系統出去,日子總算過得去了。
陳空青來時,於強正在給一個中年男人推銷這類ai。
他並不是經常來,但建立在商家對他的面孔關閉了訪問限制,於強店裡的ai也認出了他。
「注意腳下。」
這句沒加任何敬稱的話,語氣自然到像一句隨口說說的關心。
在2065年,這就是該款ai的特點。
它給予你最生活化的反應。
就像你叛逆的女兒,或是一對結婚多年的夫妻,它不把你當上帝,更不像很多ai是專業的服務員。
於強撇見是他沒招呼,光指指椅子。
陳空青熟門熟路,等他掃了幾眼店中的各類低端ai,他也在聽著二人說話。
於強:「要不這個吧,B廠的miss2,五月底還要兩萬一呢,現在要出3立馬降價成五千二了,但給孩子買還是挑個好點的,畢竟要帶去學校給同學看到呢。」
男人:「哎,是啊,但這ai咋更新換代那麼快,要不是他非吵著說是學校老師們要求的,我和他媽是捨不得,真不能再便宜點了?」
於強:「真降不了,要不你買這個,才一千三,功能差不多。」
男人是心動了,但他挑揀了一陣,還是回:
「不了,他爹媽在社會上受苦,不能讓他再吃苦,被人看不起了。」
於強點點頭,表示能理解這份想法。
等人走了,於強想招待陳空青,卻窮的屁都沒找出來。
最後他只能從髒污的維修台上搜羅到兩顆玉米糖,一顆塞嘴裡嚼著,一顆遞了過來。
於強還滿嘴甜味地問:
「怎麼了?要搞點什麼?不用客氣,儘管拿。」
這大方的,不知道的以為於修理工中了五塊錢福利彩票。
陳空青活這麼大,從不吃糖。
他的味覺受不了任何甜的東西,一口也不行。
但他一聞到大漢嘴中都是香甜劣質的玉米味,卻讓他產生了和在菜市場聞到鍋盔剛出爐相似的心情。是一種人正在努力過日子的味道。
於是,陳空青先放到嘴裡,才說出來意。
「給我選個隱私權限還在合法年限的千元機吧,少點花里胡哨的欺/詐付費功能。」
於強:「嗯?你對Miss的意見還是很大啊,會特別不喜歡這款的,你真是我見過的第一個。」
「那我一定不是唯一一個。」
陳空青消化著那顆他連嘴角都在說抗拒的玉米糖:
「有海底撈嗎?」
於強:「有,但你這是準備送人?海底撈這款ai又不貴,要不你隨便拿一台走吧,我不要你錢。」
陳空青:「你再這樣,我以後不來了。」
於強:「你又給我來這套,行,丟個三百吧,多了不要,今天來兩單生意了,咱們倆用得著麼。」
這句話像在抱怨,但於強的意思也很明顯。
他們認識沒到兩年,但有種關係或許就叫再窮也當你是朋友。
可陳空青現在活的比嘴裡這顆糖還缺乏基本價值。於強的玉米糖對他而言太貴重,萬一拿太多,他也還不起。
於強還感慨了起來:
「哎,不過現在呼吸生存,衣食住行真都離不開系統。放五十年前,誰能想到,現實生活才是最大的烏托邦,可這樣的烏托邦,又有誰敢去改變它呢。」
「你記得麼?在咱爸那個年代有個遊戲叫賽博朋克2077,大家曾經幻想進入ai社會後會怎麼樣。可兜兜轉轉,ai原來也是柴米油鹽。老百姓的日子是真的來源於一台ai,但它一點不黑科技,一兩千的還是叫國產平價機,一兩萬的還是叫國外高端機,只是大家活的好像更累了,或許一個平凡的人,也是種對社會的拖累吧。」
陳空青聽了,這次更不發表任何意見了。
因為生活是無解的,大家總會懷緬舊時代,覺得那時候才是幸福。
殊不知社會結構的本質,就是你自以為科技在實現全體進步,實際百分之八十的資源還是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中,這也是活在暫未覺醒的烏托邦世界裡的必然。
等他付完錢真正要走,於強卻叫住他,又拿出一個剛進的組件,賣起了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