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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銘揚冷眼旁觀展凝的一頭熱,心裡天天吐糟趕緊掰。
結果吐槽了這麼多年,展凝的決心遠比他想像的要堅定的多,不單沒掰,最後連命都搭進去了。
程謹言身子劇烈抖動了下。
展銘揚:「現在你們這幫人滿意了吧,直接把人給逼死了,以後誰都不會礙你們眼了,好好做你們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別再從天上下來跟凡人攪合了。」
黑沉的天幕下,程謹言整個人都融在陰影里,只餘一個昏沉輪廓。
展淮楠出來將展銘揚給拉了進去,這個在年過半百痛失愛女的父親,對著自己一眼看大的孩子也沒了能說的話。
程謹言並沒有馬上離開,他孤零零的站在殯儀館外,呆在這個離亡靈最近的地方直到深夜。
然後再一次的轉身朝大廳走去。
大廳就剩了展家父子,展銘揚餓狼似得又要上前趕人,被展淮楠按住了。
「隨他。」
展銘揚無法理解的喊了聲:「爸!」
展淮楠無神的盯著眼前某一點:「人活著都是活在偏執里,到最後,誰先走,誰走運。」
走的人已經了無牽掛,活著的還要嘗盡冷暖。
程謹言在展淮楠的嘆息聲中蹭到了展凝面前,已經上過妝,對比白天的形容狼狽,現下借著不甚明亮的光線,那些傷痕已經被掩蓋的七七八八。
她的面容看過去很安詳,跟平常累了直接趴沙發上睡過去的模樣沒什麼區別。
你再看我一眼,展凝,再看我一眼!
程謹言伸手進去碰了碰她的臉,無法忍受的冰冷讓指尖劇烈的抽搐了下,心臟像被鐵錘重擊了一次,他終於撐著棺槨邊沿彎了脊樑。
不是要糾纏我一輩子嗎?你明明這麼說過的!
你現在躺在這又算什麼!
你就是個孬種,你跑什麼!
好,我不攔著你,但你再看我一眼,行不行?行不行啊!
我求求你,展凝……
展凝……
呼吸的節奏早就已經凌亂,他死死的拽著自己的衣服領子,苟延殘喘宛如街邊一隻病入膏肓的野狗。
破風箱似得呼吸聲中,伴著猙獰的面孔,程謹言眼眶裡的液體一顆顆滾動著掉了下來,噼里啪啦砸在展凝僵硬的臉上,碎裂的水漬好似替展凝嘲諷著他往日肆無忌憚的作為。
你憑什麼囂張?!程謹言,你憑的不過是展凝無界限的縱容。
而未來……不會有了。
再不會有了……
程氏接班人的失態到此為止,之後很快恢復到日常生活中,他甚至沒有參與展凝最後的追悼會。
一周後程謹言搬了一次家,搬家的當天白思怡正好在。
兩個月前他們見過一次面,那會關係搞得非常僵,此後他們便沒聯繫過,當然這是程謹言單方面的,白思怡有給他來過電話,只是程謹言拒接了。
他跟白思怡之間的母子情本身就很薄弱,薄弱到可以忽略不計,而現在更榮升到了仇恨階段。
白思怡看了面無表情的年輕人一會,說:「展家孩子出車禍是意外,不能怪……」
砰——!
程謹言將手邊的行李箱直接用力往地上一砸,陰沉的朝她投過去一眼:「你最好滾,我見了你噁心。」
白思怡「呵」了一聲,似氣急,又似無法理解的看著他。
「程家的門是那麼好進的?她既然敢不知天高地厚,就理應付出代價,可誰能想到老天先一步給了她教訓。」白思怡說。
這一周程謹言的生活是麻木的,他像被密封在一個鐵罐里,裡面只余他和展凝有關的十幾年回憶,他只有跟這些回憶呆一塊時才能稍稍有些踏實的安全感,可有安全感的同時卻又不敢伸手去觸碰那些美好又總是被自己搞得一團糟的回憶。
他在自我折磨中一日日的這麼過著,直到今天,白思怡這麼一段話,突然就將這個鐵罐給劃拉出一個裂縫,那些他偷偷埋藏的,準備用來自欺欺人的東西就這麼溜了。
程謹言表情扭曲了下,猛地抬頭看向白思怡,目光陰沉,緩慢的朝她逼近幾步。
白思怡被他盯得後背一涼,生生忍住了要往後退的腳步,皺眉跟他對視著。
白思怡:「程謹言,是你自己太操之過急,何必要出手干涉,人念著你好了嗎?估計到死都以為你是在故意害她。」
話剛說完,程謹言迅速出手捏住她單薄的肩膀,狠狠往左一推。
白思怡破布一樣的被甩到了沙發上,蹦躂了幾下。
程謹言居高臨下的盯著狼狽的婦人:「你記住你現在說的話,有一天別死不瞑目。」
白思怡被他森冷無情的表情駭住。
出來之後他直接住進了酒店套房,日子繼續照常過著,看著似乎也沒大的變化。
一年後,程謹言再次搬離,選擇了一套別墅入住。
嚴哲智偶然過去找他時愣住了,別墅跟十多年前展家姐弟來程家寄居的那套一模一樣,包括裡面的裝潢和擺設。
程謹言穿著一身家居服,從二樓下來,招呼他坐。
他們要談的是一起跨國合同,準備工作比較多,還需實地考察,比較費時間。
公事告一段落時,嚴哲智隨意的說了句:「這房子剛建的?」
程謹言翻著資料,心不在焉的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