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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這片在10月還顯得蒼翠的綠色,一直睜大了眼睛。外面的世界雖然不是綠意盎然,但也生機尚可,躺在病床上的簡蒼乾涸得讓她不忍也不敢去直接面對。她能繼續留在這裡,也不過是在等簡蒼而已。
「咕咚」一下,李離仰頭喝下所剩的水,讓心底到指尖都感覺到一片冰涼。她起身穿上工作服離開了辦公室,時鐘指向了一點,疲勞的工作又開始了。
剛打開玻璃門,沒想到門邊還懶懶地靠著一個人。
謝流雙手插在休閒褲兜里,斜著身子依在雪白的牆壁上,對他身上的阿曼尼休閒外套絲毫不在意。他似乎什麼都沒看,眼睛直視著空氣。
李離看著他優美線條的側臉,輕輕帶上門:「謝先生……」
謝流依然看著前面,語氣淡淡的:「我爸說你打算辭職了。」
「是的,辭呈已經交上去了。」
「是離開這個城市嗎?」他還是淡淡的問,象那天邊的風,吹動了片片雲彩,絲絲縷縷的飄渺。
「不知道……」
謝流沉默不語。李離還打算就此離開,象以前那樣,謝流有時候打電話來和她聊幾句無關痛癢的天氣,醫院,從來沒有什麼核心的話題。在臨走時,她似乎聽到有人急快地問了她一個問題:「中午那男人是誰?」
「啊?」李離轉過身,摸摸後腦袋,一時還真不知道有人說了什麼。
「中午在小竹見你的男人,他是誰?」謝流從來沒表現過如此專注的眼神,他緊緊地盯著李離的嘴唇,屏氣等待著答案。
李離剛把手放下,又不自覺地去摸腦袋,這個問題一小時之內出現兩次了,難道蕭從影的出現這麼大的轟動嗎?看來還是要避開他比較好。
「額……關係有點複雜。」
謝流眼神一黯,沉默地看著李離。李離覺得怪怪的,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於是說了句「再見」準備走開。可是一向冷淡有禮的謝公子卻抓住了她的手臂:「說清楚再走。」
李離真有點犯難了,她其實挺想弄清楚的,但是蕭從影會默認嗎?不過已經不重要了。她揮揮手,滿不在乎地說:「炒了我魷魚的老公。」
什麼意思……
就在謝流咀嚼這句話的時候,李離輕易地一掙手,從他手中溜走。謝流呆呆地揚起自己的手掌,知道指縫間露掉了她了。一直以為她會這麼專心地工作,把她放在身邊,想起來時就來看看;現在她要走了,還有個外型出眾的老公,讓他不由得感到鋪天而來的恐懼:原來不是他所能想像中的那麼不在乎。
李離去了消毒室,助手CiCi幫她處理好了一切,她快速地翻閱著病歷,對李離說:「阿離,你下午被安排了2個手術,特加病區的幾個老爺子還希望你去診治一下……」
李離默默地隨著CiCi走入無菌手術室,開始了忙碌的醫療工作,她安慰著自己:不要緊,這樣的日子馬上就成為過去了。暗暗長吸一口氣,抬頭步伐堅定地朝里走去。
這樣波瀾不驚的日子過了幾天,李離一樣的繁忙一樣的疲勞,有時候想起家裡那櫃書,晚上泡杯香茗靜靜地翻看幾頁風景,對她來說簡直是種愜意的享受。為了它們,即使還晚還疲倦,仍孜孜不倦地趕回去一兩次,路過夜間劇場時,還可以看看她喜歡的Angel海報,再一次領略來自心底的震撼魅力。
李離仍然這麼平常的活著,卻不知道蕭從影那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首先蕭政要求他接手他目前的工作,他從一個享受型的世家公子馬上就得投入嚴謹的工作中去,這才知道工作枯燥繁忙;再者和李離的兩次見面,帶給他的震驚著實不小,好象人又回到三年前那麼煩躁的感覺中了,那麼紛雜的情緒快得他無法看清,任它放在最隱蔽的角落裡,不去理會。
中午的時候由於推不掉「享通」珠寶趙董的飯局,蕭從影只得吩咐司機開車赴約。
「少爺,是從中環走嗎?」司機小李是個很機靈俊秀的小伙子,看到每天自家少爺總是有事無事地朝中環那裡拐道而行,漸漸地摸到了門路。
「嗯。」蕭從影靠在沙發坐墊上,疲勞地閉上雙眼。
車緩緩地開動了。中環一直是交通要道,堵車滯塞的情況每天必然發生,可是少爺為什麼每次挑中午高峰期拐上中環呢?又不見他下車做什麼。小李偷偷地從後視鏡里打量著自家少爺,只看到蕭從影緊閉著眼睛在休息。
車子以緩慢速度拐了個彎,進入了兩旁青樹排列的乾淨街道上。
蕭從影忽然睜開了眼,習慣性地朝右邊看去。
小李偷偷地咧開嘴笑著。果真一到康莊大道,少爺就一定會仔細地看旁邊的風景。
蕭從影仍然靠在沙發上,眼睛仔細地搜查外面的景物,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每天要求家車經過這裡,到底在看什麼?
終於,他看到李離了,在上次的那家「小竹」餐廳內,只是,她的對面還有名男子。他微眯了眼,緊緊地盯著這兩人的身影。
李離的桌子靠著透明的櫥窗,她的臉被婆娑的樹影遮住了,臉上表情看不真切。一名男子急急地拉著她的手,臉上流露的焦急心痛讓人一目了然。李離吃驚地朝後靠坐,手一直在收縮,可是被這名男子緊握住不放。
蕭從影從車窗倒影上看到了自己的臉,冷漠,目無表情。窗外的樹木落地櫥窗遠遠地去了,瞳孔里沒記載下一片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