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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她是第一次知道。
單是聽過之後放在心裡消化都需要一點時間。
她的阿讓卻正在親身經歷。
父母關係不睦。
他夾在中間,一定很難過的。
聽了霍音的話,對方點了點頭,再開口時不無安撫:
「沒什麼大問題,別擔心。學弟一定是覺得自己能搞定才沒跟你講。對了,學妹,聽說你們之前去南邊出差了,怎麼樣,好玩嗎?」
「學姐放心,我沒事的。」
「南邊…挺好的。」
「挺好的就好啊,真羨慕你們當記者,能全國各地到處跑,我們就成天待在科室門診這一畝三分地,悶都要悶死了。」
程二太太的病房要繞過一整條迴廊。
霍音跟岑月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岑月問起霍音回來之後在忙什麼。
霍音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不遠處一陣吵嚷的聲音吸引去了注意力。
醫院裡靜謐安然,幾乎所有人都遵守著輕聲細語不吵鬧喧譁的規則,所以一旦動靜稍大,就顯得十分喧鬧。
更何況剛剛那道陡然拔高的中年女聲,尖細得像是要衝破旁人的耳膜。
霍音甚至是反應了半秒鐘後,才聽懂那人在說什麼。
——「你跟他在這裡廢話什麼呀,沒爹養的玩意果然不行,老公啊,改天再教育他,別忘了我們今天來幹什麼!」
原本秩序井然的醫院走廊,被這一聲吵嚷打亂。
走廊上穿著病號服原本在溜達的病人、工作中的護工護士紛紛拐過迴廊,循聲而去。
聲音傳來的方向跟霍音她們要去到的目的地相同。
霍音擰起眉,跟岑月對視一眼,未及多言,齊齊快步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去。
過去的途中,愈加放大的聲音還在繼續。
這回是另外一道陌生的中年男聲,聽起來很兇,語氣非常差。
「現在連他媽的你老子的話都敢不聽了?老子白養你個白眼狼是不是,你他媽給老子讓開,我進去問問徐朝雲怎麼把我兒子教成這樣的!」
聲音從迴廊另一邊傳來,需要拐過一道彎去。
霍音跟岑月的位置只能聽見吵嚷的聲音,看不到具體情形。
可僅僅是這樣聽著。
心跳都開始不受控地狂亂加快。
她從小到大都是個膽小怯弱的小姑娘,聽到旁人大聲講話都要不自覺屏住呼吸,無措發慌。
更何況是這樣侮辱的怒罵,她單是聽著都控制不住手心涔涔發汗。
饒是如此。
腳上的步伐卻越來越快。
拐過彎去的那幾步,幾乎是用跑的。
越來越多人向著那個方向過去,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地勸阻,亂得半句也聽不清楚。
霍音跟岑月一前一後越過拐角的時候,就看見人群圍繞的中心,穿白衣的年輕男人站在一間病房門口,無畏而肅殺,與站他對面的中年男女對峙。
她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
他穿上那身白衣的時候總斂住身上的桀驁無懼,那身衣服也總給人添上幾分文氣的克制。
可是今天。
即便每一顆扣子嚴絲合縫地扣著,白衣板正穿在身上。
年輕男人身上與生俱來的孤傲不馴卻依舊顯示得淋漓盡致。
霍音看過去的時候。
程嘉讓正對著那對中年男女,聲冷如刃,一字一頓地警告。
「我說了。」
「我媽需要靜養。」
「你、們、少、他、媽、找、事。」
男人講話的聲音不大。
卻有種不容忽視的絕對氣場。
疏冷的眼神。
像是隨時要拿出玩命的架勢。
以至於話音落地,現場整整沉默了兩三秒鐘。
似乎是被程嘉讓的話震懾住,剛剛一直在尖聲叫囂的中年女人這時候連聲線都不自覺放低,兩手叉著腰強充氣勢。
「你!你怎麼說話呢你!程嘉讓這是你爸!你怎麼跟你爸說話的?老公你看看你這個好兒子!」
原本就是劍拔弩張的氣氛。
被這話這麼一拱火,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程嘉讓對面的中年男人陡然下了重手推他一把。
他就撞到身後病房緊閉的房門上,很重很重的聲響。
所有人都因為突然動起手來產生的巨響而噤聲屏息,霍音一口氣卡在喉口,梗得眼圈瞬間就紅掉。
保溫桶被隨手扔到地上,她衝過去的時候,對方正揮了拳頭要打過來。
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和力氣,攔在程嘉讓身前,一把將對方推了開來。
沒去管周圍的人因為她突然出現而驚訝的神情,霍音指著對面凶煞的中年男人,聲音幾乎要比那個中年女人還要尖。
「你為什麼推他?啊?」
「你憑什麼動手打人?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你想動手打他啊?」
程嘉讓幾乎被突然衝到他身前的纖瘦身影晃到眼。
那么小一隻。
站在他面前才堪堪到肩膀的高度。
當著程志高,壓根不夠看。
甚至看起來有點滑稽。
他覺得好笑,可是開口聲音啞的不可思議。
「阿音。」
「幹什麼呢。」
「到我身後來。」
她這回沒聽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