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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程嘉讓已經出去了。
那她就可以出來呼吸了。
對呼吸的渴求終於戰勝理智,霍音帶著幾分僥倖小心翼翼地拉下被子探出頭。
清晰的空氣紛至沓來。
她剛吸了半口,停再喉間時,恰好對上年輕男人戲謔的目光。
從她的角度。
程嘉讓單手插兜,好整以暇居高臨下睨她。
病中略顯喑啞的嗓子,還吐出一句:
「你剛剛的夢話。」
「說的挺好。」
第39章 霍音,我應該向……
寬闊的大雙人床上, 灰色床單鋪得如有人睡上去之前一樣,平平整整。
小姑娘身量纖細,正躺在大床里側的一隅, 細白的兩手捏著被角, 只露出困意濃郁的雙眼,眨巴眨巴著看他。
江子安他們那幫鬧騰的傢伙剛剛已經跟他道別出門,一牆之外的客廳安靜下來, 整棟房子, 又只剩下他們兩個。
臥室里此刻, 安靜得聽得清她勻淨的呼吸聲。
程嘉讓雙手抱臂, 下頜一揚, 隨口問:
「起來吃飯, 還是再睡會?」
「我…唔,還是好睏。」
霍音聲低喃喃,細聲細氣地回應。
理智告訴她這裡是他家,他的臥室, 他的床上, 她睡在這裡不大合適。
可是她一路舟車勞頓一天一夜, 從皖南到北京。
一個人趕路, 也並不很敢睡覺, 就這麼一路捱過來。
沒有閒下來的時候還好, 現在一沾床,睡到一半, 理智完全不能跟身體本能的渴求對打。
僅存的理智還在垂死掙扎。
說話的時候卻已經困到不自覺眼睛都閉起來, 聲音快要含混不清。
「可是…我睡這裡,會不會…不太好。」
完全再度沉浸進睡眠之前,她恍惚聽見程嘉讓慵懶地開口, 撂下了一句:
「有廢話的功夫,早就睡上了。」
……
-
替霍音關上臥室的房門,程嘉讓重新走回客廳的時候,剛剛鬧作一團的人已經走了個乾淨。
方才一片狼藉的茶几不知被誰簡單收拾過,只剩下伶伶立著的羅曼尼康帝空酒瓶。
還有他未喝完的半杯酒。
幾分鐘前的情形,還歷歷在目。
一大幫子人坐在這裡喝酒,屋裡小姑娘突然來了那麼一聲。
程嘉讓坐到沙發上,兩肘拄在膝上,安寧空曠的公寓裡。
他很低地笑了聲。
茶几上他剛才沒來得及喝的半杯酒,又被重新端起,乾淨利落地一口悶了下去。
酒香在唇齒之間頃刻炸裂開來,連只是被酒液掠過的喉嚨,也染上濃烈的酒氣。
大口吞下,半晌,唇齒間點點回甘還彌散不去。
旁邊的酒瓶子裡再倒不出酒來,程嘉讓乾脆起身,到廚房後邊兒酒櫃裡,又隨便拎了瓶白蘭地。
染了風寒不便飲酒。
不過今天開了頭,他也懶得再顧忌。
今天這瓶度數不低。
也可能是他還病著,剛兩杯下去,有點兒上頭。
腦海里各種信息紛雜凌亂,浮現開來。
很多以前的事。
後海那一面之前。
程嘉讓只是見過霍音幾次,距離最近的一次是她湊上來給他點菸。
沒說過話。
程嘉讓總是想起,她垂頭點菸,對林珩笑,纖細得像他一把就能折斷的手腕。
有時候在學校見到,他也會漫不經心多睨兩眼。
偶爾閃過一些放蕩的想法,他從口袋裡掏出跟煙,點上垂眸抽了一口,煙管瞬間燒完一大截,又隨即撂下,撣了撣,落了一地很快就會灰涼的菸灰。
他今天這酒喝的委實有些上頭。
不光是之前的事。
昨天聽到的那些話,也又重新回籠到耳邊。
一遍遍循環播放。
——「不是你的朋友嗎?」
——「我跟你的朋友,一點也不熟。」
……
——「你這麼說,我想起來了。」
——「這麼算起來,我跟他是很熟。」
——「我還幫他點過煙,當著十幾個校友的面,阿珩,還是你要求的。」
程嘉讓沒注意到手上的煙尾快要燒完,下垂的手指猝不及防地被熱烈燃燒的猩紅火色沾染。
他皺了下眉,將手裡的菸蒂丟進菸灰缸里,目光落到指間發紅過熱的淡圓痕跡。
他另一手在受傷的指腹上隨手重重一抹,濃眉皺起,又重新點了一根。
……
-
霍音睡醒,小心翼翼地整理過程嘉讓的床單被子之後,才穿上鞋,輕手輕腳地走出門。
她這一覺睡得實在太沉,到他家的時候,她記得才剛剛上晌不到十點鐘。
從臥室出門到客廳,落地窗外,天色卻已經是一望無盡的黑。
不過人間尚有霓虹燈火,將整座城市照得色彩紛盈。
客廳里沒有開燈。
整個房間看起來烏透透,只能借著窗外霓虹燈微弱的光,勉強看清屋子裡的情形。
年輕男人倚在沙發上,身前的茶几上擺了兩個大大的酒瓶,她看過去的時候,他恰好也在抬眼看她。
霍音有被嚇到一瞬,輕輕地拍了兩下心口,像怕吵到誰似的,很輕地囁嚅著開口:
「你喝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