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最後一聲輕響落下,霍音推門進了包廂。
她隨手解開羽絨服壓到頸口的暗扣,默而不語地環顧著四周。
包廂里音樂震耳欲聾,幾個人隨著樂聲搖晃,全是半熟不熟的臉孔。
霍音不認識,只大概知道他們正是林珩那群二代朋友。他們放肆熱舞,仿佛末日狂歡,沒有要理霍音的意思。
一身大牌的年輕女人再度闖入霍音的視線,對方抱著臂斜睨她,語調帶了些不耐:「都說了阿珩今天沒來,你怎麼還是還跟進來了?」
她們剛剛在門外見過。
對方堅稱林珩今天沒來過這家pub,可霍音剛剛分明看見他上樓。
霍音無心與她分辨,「嗯」了一聲,看過包廂里沒有她要找的人,就轉身出門,預備到門外守株待兔。
年輕女人瞥她一眼,冷哼一聲走開,邊走邊掏出手機去給林珩發消息。
除此之外,大多數人只是掃一眼,然後像是沒看見霍音,繼續自己的事。
這是他們圈子的傳統,都知道他們這些人各自的終點站早已被規定好,就算沿途風景再動人,也沒有停滯不前,駐足觀看的必要。
更何況,林珩身邊兒多得是狂蜂浪蝶。
他自己都各個關心不過來,他們更懶得多說什麼。
霍音在門外等了五分鐘還是不見人來,便轉身欲走。
她現在沒有時間再顧林珩的異常,暫時找不到他,她就去找備選人。
卻未料在走之前,在走廊的原木地板上,發現了一個小巧精緻的鑰匙鏈。
一台等比縮放50倍的黑色哈雷摩托。
後輪胎的內側,很隱秘的位置,刻著三個字母。
「L&H」。
林珩&霍音。
這是去年林珩生日,她送的禮物。
霍音還記得林珩收到禮物時,大庭廣眾之下抱起她轉了好幾圈。
霍音頓了頓,須臾,伸出手,不動聲色將鑰匙鏈塞進羽絨服口袋裡。
縮進口袋的指節因為過於用力掐住鑰匙鏈,顯得隱隱發白。
她沒有驚動任何人,一路徑直出了酒吧大門。
隻身踏上風霜交加的凜凜回程路。
-
次日的溫度已經逼近零下。
清早踏出宿舍樓門,整片長天陰沉得像是隨時要塌陷下來,將寸草無色的大地侵吞覆滅。
醫學院和新聞傳播學院離得並不近,寒冬臘月的天,計程車價格水漲船高。
霍音起了個大早,步行了半個鐘頭去到醫學院。
校刊的負責人給開拍時間寬限了一天,可即使如此,宣傳片的上線日期也未曾推後。
只不過是壓縮了後期處理的時間。
時間緊迫,霍音來不及顧及聯繫不上的林珩,和校刊、醫學院兩邊都報備之後,緊急開啟planB。
備用計劃的拍攝人選是醫學院的一位學姐,叫岑月,答應的十分痛快。
霍音在醫學院教學樓冗長的連廊里見到岑月不過五分鐘,就敲定了明天上午準時開拍。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
岑月面露為難,「我今天白天要見導師,晚上還和院裡幾個朋友約好聚餐,似乎沒有時間對拍攝流程。」
拍攝流程中有不少地方是特意設計,不是三兩句話能說得清的。
霍音正想著還有什麼時候可以擠出時間,冷不防地,岑月笑起來,稍拔高了聲線開口:「我知道了,學妹,晚上你跟著我過去不就好了。」
思緒被陡然打斷,濃黑的睫毛忽閃忽閃,霍音愣了愣:「啊?」
岑月抬手一拍她的肩膀:「就這麼定了!晚上我打電話給你。」
說完就從霍音的視線里撤開掉。
「……」
-
岑月去見導師之後,霍音也沒閒著。
抱著攝像機在醫學院裡取一些空鏡。沒辦法,臨近期末,校刊人手告急。
這次醫學院宣傳片的整個攝製組只有她一個人。
A大醫學院是A大最早的院系之一,國內頂尖的醫學殿堂,和新聞傳播學院一併,是A大兩大金字招牌。
只不過近幾年醫患關係緊張,願意報考醫學院的學生越來越少,醫學院的領導這才連拍宣傳片的招都想出來了。
霍音站在樓梯口,鏡頭從長廊左移到樓道。
水泥壓花地板,樓梯扶手漆成水綠。
醫學院還保持著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裝修風格,像是欲望都市中,獨善其身的一隅。
反而有種不染愴俗的書香氣息。
她全神貫注,小心地調整攝像機,尋找著合適的角度。
目光卻不自覺被取景框左上角轉瞬即離的身影吸引了去。
——很高大的男人,穿一身黑衣。
很眼熟。
鏡頭錄到的時候,他剛好在樓上的最後一節台階上。
所以轉眼不見。
霍音停頓須臾,正欲繼續,手機卻不適時地響了起來。
竟然是一個多星期沒露面的林珩。
「阿音。」
對方的聲音有點兒陌生,不過語調還是一貫的溫和平緩。
「嗯?」霍音暫停拍攝。
「這兩天我被調到急診,跟著幾位老師日夜顛倒,太忙了所以疏忽了你,你沒生氣吧?」
霍音穿的還是昨晚那件奶白色羽絨服,此時手放回口袋裡,一下就摸到了那個機車鑰匙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