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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逾輕聲打斷他的怒吼,語氣格外平靜地說了句:「今天是她的生日。」
邵昀登時愣了下,「我……」
「我心裡有數,不會耽誤訓練的。」荊逾是昨天半夜到的榕城,原先是想一早去了墓園後,再趕上午的航班回B市,沒想到碰上颱風天,航班和高鐵基本上都停了。
「隨你便了。」邵昀語氣緩下來不少:「這兩天榕城刮颱風呢,你注意安全,教練那邊我幫你頂著。」
「謝了啊。」
「免了,你亞運會幫我們多拿塊金牌,我跪下來謝謝你。」
荊逾低低笑了聲:「你現在對我的崇拜……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嗎?」
「滾蛋!」
邵昀氣呼呼掛了電話,荊逾笑著放下手機,轉頭看莫海在廚房刷碗的身影,自顧沉思了會,說:「莫海,哥哥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莫海聽了,立馬沾著滿手的泡沫從廚房跑了出來:「我媽說今天不讓出門,會被風颳走的。」
「哥哥去辦點事情,很快就回來,不會被風颳走的。」荊逾看著他:「你一個人在家裡害怕嗎?」
「不怕!有變形金剛陪我。」
聞言,荊逾一愣,隨即看向立在茶几上的變形金剛。
那是去年莫海過生日,胡蝶送他的禮物。
當時荊逾還擔心過不了多久莫海就會把它拆了,可這一年過去,它仍舊好好的擺在那裡。
只是物是人非。
荊逾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行,那哥哥回來給你帶冰淇淋。」
「好!」
事實證明,颱風天出門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從海榕街到墓園大概有兩三公里的距離,荊逾走到那裡時,身上的雨衣已經起不到任何防禦的作用,濕透的衣衫緊緊黏著他的身體。
墓地管理員推開窗戶探頭看過來,問了句:「你也是三號墓地的?」
「是,您怎麼知道?」荊逾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現在能上去嗎?」
「能去,你前不久剛上去一個呢,也是去三號墓地的。」管理員讓他進屋填個登記表,「不過你也別留太久,馬上颱風就要來了。」
「行,謝謝。」荊逾心裡對剛上去的人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快速填完表,便又戴上雨帽匆匆進了墓園。
胡遠衡也是等了一天,看傍晚雨小了才出門,荊逾過去時,他已經準備要走了。
蔣曼一人在家,他不太放心,看見荊逾,胡遠衡有些驚訝:「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夜裡。」荊逾隔著雨簾看向碑上的照片:「想回來看看。」
「難為你有心了。」胡遠衡把手裡的傘往他頭頂遮了遮,「這個天也燒不了什麼,她媽媽在家裡念叨,我看著雨小了就跑了一趟。這一年啊,過得也真快。」
荊逾「嗯」了聲,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行了,這雨看著又要大了,你也別多留,我先下去等你。」
「好。」
看著胡遠衡撐傘走遠,荊逾才在胡蝶墓前蹲下,語氣似開玩笑:「都一年了,你一點都不想我嗎?」
回到B市以後,他以為會時常夢見她,可一次都沒有。
「你也把我忘得太快了。」
大雨瓢潑,砸在石板地面上,嘩啦啦地響。
荊逾看著碑上的那張照片,露出一個很輕很淡的笑:「生日快樂。」
從來這裡到離開,荊逾就說了這麼三句話,回去是胡遠衡開車送他,車子在雨中緩慢前行著。
在一個紅燈口,胡遠衡停下車子,忽然說了句:「明年別來了吧。」
荊逾看著眼前不停擺動的雨刷,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你的路還很長。」胡遠衡說:「你可以永遠記著她,但不要活在過去,人總要往前看的。」
荊逾始終沉默著,像一尊不會說話的石像。
胡遠衡看了他一眼,等紅燈變綠,也沒再開口。
半個小時後,車子在海榕街巷子口停下,荊逾手搭上車門的把手,說了上車後的第一句話:「今天謝謝叔叔,我先走了。」
胡遠衡看著他欲言又止,最終也只是沉默著看他走進大雨中。
荊逾回到家裡時才想起忘記給莫海帶冰淇淋,又折身去巷子口買,回來時,莫海卻已經早早睡下了。
他把冰淇淋連著袋子塞進冰箱,脫掉濕衣服進了浴室。
熱水澆下來時,荊逾想起胡遠衡的話,微仰著頭,任由熱水從臉上淋過,喉結滾動著,有什麼順著熱水一起流了下來。
他不想忘。
喜歡她,是一輩子的事情。
這一夜,荊逾頭一回夢見了胡蝶,她還是記憶里那個模樣,流著淚喊他荊逾哥哥,問他為什麼要忘了她。
沒有……
我沒有……
荊逾陡然從夢中驚醒,醒來的那一秒嘴裡還在喊著他沒有忘,深夜的雨聲格外清晰。
他起身坐在床邊,伸手夠到一旁的書包,準備拿煙和打火機的時候,看見了放在夾層里的一個信封。
那是去年荊逾離開榕城之前,胡遠衡交給他的,是胡蝶寫給他的第一封也是最後一封信。
他看過之後,一直帶在身上。
荊逾鬆開煙盒,拿出了那封信。
封口已經被拆開過,他抽出裡面信紙,入眼是熟悉的字跡,內容他幾乎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