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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玲瓏淡淡說:「看來確有其事,讓你反駁不了。」
冷雙成利索地收針、碾熄火筒,臉色清淡,既不迎合蕭玲瓏的話頭,也不理會他的刨根問底,待他似往日一樣的脾氣,讓他區分不了真假。
蕭玲瓏支手靠在桌沿,饒有興趣地說了一句:「不如我們來試試?」
冷雙成冷了臉:「無聊之事,你倒是探得起興!即便公子對我看得緊,那也是一時興起,想掌握我的生死,將我完全馴服,哪有你所想的綺念艷思?更不提那些荒唐的衣香說法!」
蕭玲瓏輕輕嘖牙:「一句話能說清的事兒,讓你甩臉色說了這麼多句,不是欲蓋彌彰麼。」
冷雙成瞥他一眼:「那就一句話:不是。」
蕭玲瓏撇了下嘴角:「好沒意思。」
他暗想,秋葉竟然有了軟肋,只是初一過於精明,也不好對付,以眼下情勢來看,留在初一身邊,用初一來牽制秋葉,是他唯一求全之路。
程掌柜在水井旁洗洗涮涮食材,蕭玲瓏看得好生無聊,淨了手,徑直走進了廚房,親自動手燒制鰱魚豆腐湯。他的刀功、配菜手藝、烹調火候都顯得恰到好處,站在灶台前持鏟輕翻魚身時,動作嫻熟無比,就連背影也是淡淡的,仿似不經歷世事磨礪一般。
冷雙成有意問:「玲瓏會很多本領,是吃了不少苦吧?」
蕭玲瓏垂著眼帘回道:「家裡有個厲害的哥哥,總是百般作踐我,我命硬死不了,他就拿鞭子抽我泄氣。每被他打一次,我為了轉移痛意,就趴在地上想些別的,一來二去的,竟然慢慢地琢磨出了一些門道,插花、畫畫、跳舞、下棋、燒湯、做菜……什麼輕鬆想什麼,大多都是哥哥瞧不起的手藝。」
冷雙成默然聽他抒發鬱結,沒有打斷他的話。
可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大概在心中對兄長依然存有懼意,不願多提及。
午後的風從窗口掠進,吹著蕭玲瓏的背部,他的衣袍竟是空蕩蕩的,只在瘦削的腰身處打了個褶子,完全是腰瘦不勝衣之形。
冷雙成看了後,輕嘆:「家有惡兄還不足以苦痛,偏偏陷落在都城裡,又被公子打折了手臂。」
蕭玲瓏回頭一笑:「斷手斷腳這些還是輕傷,我小時經常被罰,骨頭磨合得習慣了,稍微托一托,它就知道自己長回去——可怕的是公子抓了我之後戮屍。」
冷雙成兩次聽見蕭玲瓏說到忌憚秋葉的手段,不得不印象深,問道:「聽你話意,你並不懼死,只怕無以保留全屍?」
「是的。」
「公子的手段,當真有這麼暴虐?」
蕭玲瓏掠了冷雙成一眼:「哥哥說的,難道有假麼。蕭家的探子就是被公子用長矛戳穿了胸膛送回來的,屍骸還掛在了邊關城牆下,哥哥每次隔山觀望一次,都覺得是奇恥大辱。」
冷雙成聽他侃侃而談,遲疑說:「能與公子相峙,你哥哥怕是個人物。」
蕭玲瓏哂笑:「初一還裝什麼呢,你和公子不是已經知道,我是蕭家人,也是肅青候的弟弟麼。」所以才派人盯梢,不放他自由離開都城。
他最怕的,無非是被秋葉當成了蕭家的探子。
冷雙成臉紅,低聲道:「對不住。」轉身離開了廚房。
蕭玲瓏隨後把米飯和湯碗拿到院子裡,布置好了午膳。程掌柜毫不客氣地坐下就吃,冷雙成坐在最下首,替蕭玲瓏和自己燙了筷子,規規矩矩坐在竹凳上,等著蕭玲瓏先舉筷。
蕭玲瓏看著她:「不用那麼講禮,我們同睡一間房,關係已是不一般。」
程掌柜一口飯嗆在喉嚨里,臉色古怪地打量蕭玲瓏,又看看冷雙成。
冷雙成冷下臉:「閉嘴。」
蕭玲瓏轉頭對程掌柜笑了笑:「都城應是不排斥男風的吧,我見程掌柜就摸著櫃檯夥計的手,捨不得放開。」
可櫃檯夥計早就被世子府的侍衛攆走了,留下掌柜的影只形單。
蕭玲瓏又說:「小心你家小姐知道了,怕髒污了她的名聲,趕過來整治你一頓。」
程掌柜更加食不知味,拼命縮著肩膀,只想將自己團成一團,從蕭玲瓏眼前消失掉。
冷雙成問:「掌柜家的小姐是——?」
「長平公主程香。」
話音未落,一陣銀鈴似的笑聲從穿堂闖進來,清脆悅耳,引人顧盼。
程香的人影還未到內院,爽朗的聲音倒是先送了進來,說得那樣不避耳目。「聽說秋葉為了一名隨從買下了這間破棧子?我倒要看看,那人長得什麼怪模樣,怕是和秋葉怪味相投的罷!」
第27章 日常
當今世上,能直呼秋葉姓名的人不多,還敢隨意揭短碰硬的更是少之又少。
程香還未到場,冷雙成就對她有了一定的認知。
一道窈窕的身影走進後院,墨發櫻唇,步姿英颯。一襲桃紅宮裝從上到下將她遮得嚴實,偏生伸出一對凝霜似的手腕,拈著烏油油的鞭子,左右擺弄得極不經心。秀肩上披著的貂絨斗篷,鑲嵌了一顆碩大的紅瑪瑙寶石環扣,將她尖尖下巴映得流光溢彩。任誰見了她,都會想起清冬初雪下的美人,稱一聲艷若桃李也不為過。
午膳石桌正對著穿堂,蕭玲瓏和程掌柜一聽到笑聲就站起來施禮,唯獨右側坐著的冷雙成動也不動。她的半張臉落在程香眼帘里,膚色白皙,神色凝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