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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未曾料到冷雙成的手勁中竟是痛中帶冷,困窘得說不出來,連連點頭。她偕著他並肩離去,輕聲笑語的,眾人見著,還以為是賭徒相約泡湯喝酒去了,咂了幾句嘴又將他們拋在腦後。
只有茶水鋪里抽旱菸的老先生,回過頭來看了看倆人的背影,嘆口氣,將消息回傳給哨鋪。
哨羽拿到口信,迅疾傳向葉府。
第12章 玲瓏
一出賭坊拐進小巷中,黃皮臉小廝就連呼七個痛字。他的兩隻手掌均有皸裂傷口,裡面雜著青白兩色的膿水,水漬橫流過來,像是沸了的湯罐一般,一個個的水泡眼便冒出了手背,經不得外力來戳,已經爭先恐後的潰爛。
旁人一見他尊容,再瞧他的膿手,躲都躲不及,也只有冷雙成抓起他的一隻手,放在鼻底聞了聞,反倒是笑著不言語。
黃皮臉小廝猛翻白眼:「好聞麼?還不放手?傻樁一個!」
冷雙成緊抓他不放:「姑娘貴姓?」
小廝伸腳踢她,被滑開,嘶聲道:「你這市井奴,少來裝模作樣,少爺今天失手被你抓住,還問什麼名姓!」
冷雙成在手上用力,小廝吃痛,嘴裡蓄起一口痰,撲的一聲朝她顏面吐去。她揚起衣袖一扇,那口痰反撲上他的臉,他徑直掛著穢物,嘴裡「狗鼠輩」「死狗奴」罵個不停,臉皮也是硬然到迎風唾液自乾的地步了。
冷雙成見他不屈服,拉著他走進澡堂,彈了銀子給掌柜的,徑直帶他入了單間。水桶里熱湯騰騰,她將他的手壓進水中,頓時就引得他一陣慘叫。
「姑娘貴姓?」她沉聲問道。
小廝怒嘶:「蕭!」
「叫什麼名字?」
他大聲:「玲瓏!」
「混進葉府做什麼?」
蕭玲瓏聽到葉字,自然就會想起葉府主人是誰。她竟是忘了疼痛,有些急切地問道:「公子叫你來的?」她回頭去看身後,臉皮繃得極緊,像是擔憂後面有致命的襲擊。
冷雙成放開蕭玲瓏的手腕,擦去自身傷手的水漬,微微笑道:「你放心,若是公子前來,就不會有這般簡單的收場了。」
蕭玲瓏的右手經燙後血膿直流,鑽心似的痛。但她聽完這句話後,卻忘了喊叫,只低喃著:「不是他來就好。」臉上還帶著僥倖逃過一劫的神情。
冷雙成看懂了她,說道:「你一日三變,活靈活現,尚且逃不過我這駑鈍之人的法眼,還期望公子不知道你的底細?」
蕭玲瓏挺了挺腰:「我底細怎麼了?每次變裝,誰又瞧得出來?不是今天手痛,讓你找到了破綻,你當我『千面玲瓏』的名聲吹出來的?」
冷雙成見蕭玲瓏得意洋洋的樣子,忍不住拍了她額頭一記。「還敢談手痛,你就是栽在這上面知道麼?再不醫治,必殘。」
蕭玲瓏提手吹氣,嘟噥道:「不就是打板子弄出的傷麼,當個洗衣侍女也真是晦氣,說來說去還是被你害的。」
冷雙成於心不忍,提醒道:「你的療傷藥里有一味烏木蕨,散奇香,塗抹後手背涼沁,過了不久就發熱,是也不是?」
蕭玲瓏不答話,卻覺眼前一亮。不管真假,她倒是找到了對付冷雙成的方法。她揚手將膿水潰血甩過去,左右開弓,全數對著冷雙成的臉招呼。冷雙成皺了皺眉,閃身急退,蕭玲瓏猛的抓住這個機會,掀倒圍障、垂簾等物,趁亂逃之夭夭。
既然敢做千面人,其腳底抹油功夫必須一流,若是事發,也不至於被苦主追到一陣打。
入夜後,蕭玲瓏愁眉苦臉走在各處醫廬藥鋪之間。她的手傷發作了,腫痛難當,卻尋不到解決的方子。
三日前,她被葉府逐出,哭喊一陣見無人憐惜,只得把淚水一擦,低頭去找郎中療傷。郎中開了藥方,待她去抓藥,卻被告之回血固本的一味藥整座城售罄了,都勸她去別處撞撞運氣。最後還是她快跑斷了腿,才在一間石砌的醫廬里找到了藥。
郎中慈眉善目的,交給她三服藥,言稱用過必好。
三日後,她的手傷沒好,倒是發瘡潰爛,瞧著像是中毒了一般。
今晚她依然找不到藥,只好再來一趟醫廬,想著是死是生,總得探個究竟。
蕭玲瓏站在石牆邊,略一縱身,正待翻越過去,後面悄無聲息走來一道修長人影,伸手一抓,提住了她的腰帶。
她回頭翻白眼,老氣橫秋說道:「唉喲嚇死人了,好好敲個更也能撞見鬼。」她的一身更夫打扮,實無破綻,但手套下的烏木蕨香氣,卻是掩藏不了的。
無論蕭玲瓏扮作侍女、胡姬、小廝還是更夫,冷雙成都有辦法辨認出她。為了提防以後,冷雙成也不願指出她的破綻,連口舌都不願多浪費,直接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抵在了牆邊,還用手封住她的嘴,低聲道:「別出聲,聽我說,成麼?」
蕭玲瓏點了點頭,又從冷雙成掌心下哼哼:「換左手,換左手,你這右手也瘮死人的。
冷雙成依言換了左手制服她,說道:「公子單獨驅你出府,肯定是發現了你的隱情,又故意收走全城的療傷藥,迫你去石廬醫治。」
蕭玲瓏瞪大眼睛點頭,承認冷雙成的說法。
冷雙成續道:「石廬里的傷藥里有毒料,輕則引發潰敗,重則導致殘障,若單論這些後果,還不是最嚴重的,因為公子知道你忍不住,會轉頭去求他解毒,到時候他要你做任何事,你斷然也不敢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