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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雙成心下一驚,連忙趕了過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蕭玲瓏陷落在一群褐衣人的包圍之中,退到石崖邊時,就要遭受兩隻飛鷹的啄擊。他借著起伏不定的地勢,巧妙與敵人周旋,看見她來,遙遙呼道:「小心些,刺客手上有毒!」
冷雙成早已看清褐衣人手上亮出的兵器是一枚枚槍尖,淬著藍幽幽的毒光。她劈落一根樹枝持在手裡,一招「江山萬里」橫掃出去,緩解了蕭玲瓏的險勢。她去挽蕭玲瓏仆倒的身子,右手也沒閒著,在指縫裡拈住幾粒石子,發力甩上半空。黑鷹背部受力,發出慘叫,撲騰騰掉落石崖下。矛隼低飛一圈,落在樹梢上,啁啁叫著,調子輕快。
冷雙成與蕭玲瓏背靠背應敵,不期然發現,褐衣人武功根基不低,甚至可稱為箇中好手。
蕭玲瓏低聲道:「他們是西營的供奉教頭,肯定是受了哥哥的指派來的,寧死也不會退,初一不用手軟。」
冷雙成當真沒有手軟,將樹枝抖得如鋒鏑一般,犀利刺向褐衣人要害。眾人突又轉換身形,結成三角芒陣型,首尾相顧,團團壓向她與蕭玲瓏的藏身處。她顧慮蕭玲瓏的安全,站在樹前應付殺招,一時被限制了手腳。
飛葉捲地之聲襲來,冷雙成聽得真切,揚聲道:「世子府殺來了,遼營教頭還不走麼!」
褐衣人依然不管不顧地撲殺他們,當真是死士做派。
哨羽飛箭趕到,隨著戰馬嘶鳴聲湧進的,便是雪影營騎兵。
林子裡的局勢一度混亂。褐衣人分出一股,游斗哨羽,哨羽摸出軍刀抵禦,抽得空來,還去劈蕭玲瓏一記。騎兵棄馬站在外圍,除去哨羽,見人就提戟,刺落一具具屍身仆倒在地上。
攻擊如潮,層層裹上冷雙成所站的地方,完全不講一絲情面。她存留善心,不肯刺傷世子府的人馬,結果累得自己手軟,還沒打退任何一方。她暗自惱怒,手上漲了些力,挑開身前諸數人,背後的蕭玲瓏卻悶哼一聲,趔趄倒在她身旁的樹上。
她極快打量一眼,發覺他手臂被砍傷,創口卷黑,赫然是中了毒的殘象。透過幢幢人影,她又看到遠處提劍走來的雪衣身影,當即顧慮不了許多,用樹枝挑起蕭玲瓏的身子,猛擊一掌,將他送到石崖下的草地上。
來不及喘口氣,冷雙成躍向雪衣身影,發出驚天動地的一擊必殺。
喻雪持劍抵擋,腳下受力,被撞進泥土三寸。他臉色一凜,即刻明白冷雙成無論是女人還是逃奴,都是一個不容小覷的對手。他在劍上貫入十成力,一劍劍劈落下去,頓時撞得石塊樹枝翻飛,化作利刺,追擊冷雙成周身大穴。
兩人在狹小的地盤裡交手,劍氣與殺招激撞,迫得氣流轉向。喻雪喝退騎兵,與冷雙成單打獨鬥,抵禦二十餘招,終於露出敗相。
冷雙成的一記「春城飛花」嗚嗚刺了出去,直抵喻雪咽喉,喻雪側身急避,踏足樹邊,被仆倒在樹下裝死的西營教頭割傷了腳踝。槍尖上淬的毒,在喻雪運力武鬥時發揮了極快的作用,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喻雪的左腳就動彈不得。
冷雙成眼角一掠,看得真切。喻雪臉色冷漠,毫無異狀,與留在她記憶深處的模樣重合了。她心下一軟,手上的樹刺就有了偏差,可是喻雪抵禦的劍招卻來不及撤下,呲的一聲輕響,毫無偏差地刺進了她的胸口。
尚缺古劍劍身狹窄,又被喻雪極快抽走,冷雙成的衣襟之上,迸出斑斕血花。
哨羽尋到了便利,持弓激射,頃刻之間,十幾支羽箭剽厲襲去。
冷雙成落進孤立無援的境地。
她含恨猛吸一口氣,終於被迫引發寒毒,提升自身的內力來抵禦一次次的圍擊。
樹林間躍起冷雙成的素衣身影,頭髮眉毛上掛著一層寒霜,有如入冬的銀杉。她抓劈哨羽與騎兵,打折他們的手骨,將他們悉數踢落在地。喻雪持劍趕來救場,也被她打退。他躍向石崖底,想挾持昏迷的蕭玲瓏,被她早先一步看穿意圖,搶了蕭玲瓏的身體撲進河水裡遁去。
激盪的河水卷著兩人殘破的身軀,飛快湧向了石山。
河道里的岩石撞醒了蕭玲瓏,他睜眼看見一個髮絲凌亂,臉色青白的人在一旁,濡出一陣陣血絲,偏生還不放開他的手臂,不禁恍惚了一下。過後,他才認出來,這個慘無形狀的人是誰。
他的內心極受震撼,想他二十年來,從未被人如此看重過。他所經受的,不是責罵鞭打,就是嚴苛督促。
蕭玲瓏使出全力抱住冷雙成的身子,喚道:「初一,初一……」
冷雙成失血過多,精氣虧損,累得睜不開眼睛。「玲瓏——」她遲緩說道,「十里開外,有座石山,你爬上去,不要管我,藏起來——」
蕭玲瓏伸出雙臂護住了她的頭臉,低聲說道:「是我對不住你,哥哥逼我襲爵,做他的傀儡替身,我不甘心逃了出來,纏上你,以為你能護我到底——是我太自私了,沒想到累你吐血,我若再跑走不管你,就不是個男人。」
他將近趨昏死的冷雙成護在懷裡,隨水飄蕩到淺灘處,臂上的毒傷已經漂出銀白色。他放下她,用布索包紮住傷處,在右掌凝氣,擊向左臂。
氣力衰竭未成形。
他看了一眼冷雙成蒼白的臉色,凝聚起一股勇氣,狠狠提氣衝上丹田,撞開了曲垣穴里封閉的兩枚銀針,荷的一聲,將它們全數逼飛出體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