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她需要我儘可能放鬆。
也就是說,有壞消息在等著我。
聊了一會兒,她接了個電話,接完後就帶著我上了病房樓的電梯。終於要見到大哥了。
見到他之後,我大吃一驚。
我完全明白了女警為什麼要先安撫我,也明白了為什麼之前的照片沒照全身。
大哥躺在病床上,還昏睡著。腹部、腰部和四肢上有數個猙獰的傷口,已經縫合處理過了。可能是醫療上的什麼需要吧,傷處並不像電視劇里那樣用繃帶包著,而是暴露在外,看著真是觸目驚心。
看這些傷的模樣,這哪像是在海里遇難?倒更像是被人砍傷了,或者是被野獸咬的。
病房裡正好有個護士,她安慰我說,病人狀況穩定,已經脫離危險了。其實之前他醒過來一次了,現在只是又在睡覺休息,不是昏迷,讓我別害怕,多等等就可以。
我還是挺慌的。雖然很多年沒見過面了,但這畢竟是我唯一的親人。
我和大哥的關係,怎麼說呢……要說親密吧,好像也不是那種肉麻的親密法,我們好多年不見面,互相也沒個表示,看著像是關係不太好;可要說我們關係不好,也肯定不對,我對他還是很有感情的。
當年母親失蹤之後,我才十歲十一歲的樣子,社區、老師和大哥一起照顧我。後來大哥也沒上大學,就靠打零工,我不知道其中有多少原因和我有關。
外人的幫助始終有限,我小時候的生活真的是靠大哥一個人撐起來的。他從不居功,也沒跟我要過什麼回報。都說長兄如父,他卻並不像什麼「父」,他從來不擺架子教育人,從不拿身份壓我控制我。他這個人天生安靜,不愛多說話,除了照顧我的正常生活外,他就只是安靜地做自己的事。
幾年後,我上了大學,第一年學費是他交的。後來我也打了工,也申請下來了貸款,就不用他再出錢養我了。
他離開了我們一起長大的家,去了A市工作,好像是去做生意什麼的吧,還挺忙的。漸漸地,他的生活有了起色,我也有了自己的收入,我們倆的接觸就減少了。
我們一直留著彼此的聯繫方式,逢年過節也會互發問候,只是一直沒再見過面。
這事仔細想想也很微妙。
我們工作生活的地方相距並不遠,按說是完全可以經常聚一聚的,但我們誰都沒有主動提起。
他不提,我就也沒提。
而且我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我完全不覺得他離開了,沒有分隔兩地的距離感,從前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就像兩個養在同個大水族箱裡的魚,分別游到水族箱兩側,也不算是分離,而是仍然在一起。
我堅信,大哥肯定也是這種感覺。
這種想法沒法分享給別人,別人不會相信的,他們只會覺得我和大哥是血緣薄、沒感情。
我的腦子陷入回憶,手上腿上卻閒不下來,馬不停蹄去補辦了一堆醫院的手續,然後打起精神,準備去見見醫生,問問大哥的傷勢。
回到病房,醫生已經主動來了,正在等我。
他讓我跟他去辦公室聊,病房裡有護士照顧著,不用擔心。
辦公室里有我,女警,醫生,還有兩個我不知道身份的男人。他們也不說自己是誰,估計是當地什麼部門的人吧,畢竟這艘船出的是大事。
我們坐下來,醫生說出第一句話,我就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他說,大哥的傷應該是動物撕咬造成的。
既然事情發生在海里,我立刻問是不是鯊魚。旁邊的一個男工作人員說,那片海域根本就沒有鯊魚,多少年來一直都沒有,至今也沒發現任何鯊魚活動痕跡。
女警說,傷口都取證過了,受傷原因可能普通醫院判斷不了,需要多名法醫來詳細研究鑑定。
這時又一個醫生推門進來了。她自我介紹是神經科的,剛才那個男醫生是普外的。女醫生和男醫生互相看了一眼,從眼神看,他們好像是準備說很重要的事。
其他人臉上也都有種嚴陣以待的表情,看得我有點慌。
我最怕他們不說話,一不說話我就開始胡思亂想。
女醫生想了很久措辭,一開口,就跟我說了一大堆這樣那樣的專業名詞,我多數都聽不懂。
我只能聽明白一點:大哥醒過來的時候,有些反應不太正常,可能得做進一步檢查。
我問具體是有哪些不正常?女醫生舉了個例子。她說:「他醒著的時候提到了一件事……他說看不見我們的耳朵。」
這話把我聽懵了:「什麼叫看不見耳朵?」
女醫生說:「我們一開始也沒明白,後來詳細問了一下,他說的就是字面意思,他看不見別人的耳朵了。」
第2章 你們其實有耳朵
大哥之前醒過一次,他一直盯著醫生看。
醫生正在給他處理傷情,他突然問:「你受傷了?」
醫生覺得是因為他打過麻醉,再加上受傷,人不是很清醒,就順著他,隨便嗯嗯啊啊地答應著。
大哥又看護士,左看右看,漸漸情緒有點激動。
他用沒多大的音量盡力喊著:「你們都怎麼了……這裡是怎麼回事啊?怎麼都沒有耳朵?你們的耳朵呢?」
救治過程中,大哥的狀態很不對勁,很難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