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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麼,急切地問我要鏡子。
我打開手機相機當鏡子,他一看,沒說什麼,又非要普通的鏡子,隔壁床的病人家屬在包里翻了半天,找到了化妝鏡給他。
他照著鏡子,使勁摸自己的耳朵,搓來搓去,把耳朵都搓紅了。
護士趕緊制止他的動作,他的傷很重,現在情緒這麼激動還扭來扭去,帶著輸液管子亂動,這怎麼行呢。
大哥也不管這些,他又要我靠近,又要摸我的耳朵。
我給他摸了,這次他下手很重,我也忍著。
摸過之後,他更加驚慌失措。
終於,他漸漸平靜下來,嚴肅地看著我:「我明白了。其實你們是有耳朵的,是嗎?」
這叫什麼問題?我們當然有耳朵。不但有耳朵,我耳朵上還打了個耳骨釘呢,他剛才使勁搓我的耳朵,都給我搓疼了。
我跟他說當然有,問他到底怎麼了,他還是那句話:「我看不見耳朵了……」
不止醫生的,護士的,還有我的,他自己的……他真的看不見任何人的耳朵了。而且現在他已經清醒了,這不是麻醉造成的幻覺。
第3章 那麼有眼睛嗎
大哥還得繼續住院治療,我也沒出去住,就弄了個摺疊躺椅在這陪床。
令我欣慰的是,醫生說他的傷沒什麼危險了。比起外傷,更令人不解的是他說「看不見耳朵」這件事。
他看不見任何人的耳朵,摸上去也說沒有,摸不到。
我們問他,在你看來原本長耳朵的部位是什麼樣?他說是平平的,什麼也沒有。
在他看見過的所有人里,沒有任何人失去耳朵,但他就是說看不見。
我拿報紙來,問他能不能看見圖片上人的耳朵。他能看見。看手機相冊,以前的照片上人也有耳朵。
但如果把鏡頭對著人,看實時狀態的鏡頭,他就看不見耳朵了,拍下新的照片,新照片上人也沒耳朵。
我還做了個實驗。我去醫院外面偷偷拍了一張路人的照片,告訴他這是我剛到達A市時拍的,是舊照片,問他上面的人有沒有耳朵,他說有;我馬上自拍一張,拿著問他,他就說照片上沒有耳朵。
於是我想,這肯定是他自己的幻覺。兩張照片其實都是新照的,區別只是我有沒有在他面前照而已。
我想試試他能不能看見小動物的耳朵,但醫院裡沒有真的小動物,也不能帶進來。將來可以想辦法試試。
醫生說這很可能是一種癔症。醫院的意思是,等他的身體好一些了,應該安排查一下精神科,還給我推薦了也在A市的另一家醫院。
我把想法說給大哥聽。他現在已經很冷靜了,還和我一起分析這件事。
他說:「確實可能是幻覺。而且我這個症狀細分析一下,不是我認為人類沒有長耳朵,而是我明知應該有耳朵,卻看不見它,這個區別你明白嗎?」
我想了想,確實有道理。大哥雖然有奇怪的症狀,心裡倒並不迷糊。他明確地知道自己狀態不對,需要調整。
這就說明他問題不大。有些病人愛說自己沒病,有病而不自知,而大哥不是這樣的。
看到大哥的狀態越來越好,女警和那幾個便衣男性就來得更頻繁了,他們得詳細詢問他那天遊艇上的事。
大哥願意配合,只可惜他實在想不起來。他想不起來自己是被什麼弄傷的,甚至連自己是如何落水都不記得。
按照他的回憶,事情是這樣的:
那天他在A市的一個朋友過生日,請大家一起聚會出遊。他們一行八個人租了遊艇出海,船上還有兩個工作人員,也就是一共十人。
A市附近有個海岬景點,遙遙對著一座小島,據說開船過去比在陸地上遠觀更美。小遊艇的路線包括這一塊海域,觀賞過小島附近的景色之後,船會行駛到更開闊的地方去,在固定海域暫時停下,玩一些現場垂釣之類的項目。
大哥說,當時他們駛過小島旁邊,幾個朋友忙著觀景和拍照,他留意到兩個船員嘰嘰咕咕在說什麼。他聽不清,只覺得船員的表情不太對,有點嚴肅。
當時他沒有介意,覺得也許就是人家工作上遇到了問題。
後來又開了挺長一段時間,船停下來,船員開始組織大家玩垂釣。當時海上特別冷,陽光也變弱了,同行的女孩子都裹上了外套。
一個朋友問船員這樣正常嗎,會不會下雨,船員說不會,即使下雨也不會影響他們開船,他們見得多,這種類型的陰天並不是會有風暴的那種,不必擔心。
儘管得到了安全上的承諾,氣溫愈發陰冷也非常掃興。垂釣也不順利,周圍根本沒有魚,大家只是傻傻站著而已。
當時風不大,或者應該說幾乎沒有風,但溫度越來越低。
大哥的記憶就到這裡了。
這之後的事他什麼都想不起來,再睜眼,他就已經在急救直升機上面了。
根據警方、救援隊和遊艇公司的記錄顯示,從那遊艇經過小島旁邊開始,它就已經和總部失聯了。
當時遊艇公司只認為是通信問題,還沒往壞處想,他們讓附近海域的其他船隻幫忙一起呼叫,很多船隻都在呼叫那艘遊艇,卻沒人能得到回應;後來公司派附近的船去航線上找,也根本找不到。等到了該回碼頭的時間,遊艇還是沒有消息,公司報警並聯繫了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