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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現在怎麼樣了?」
他是在問什麼?是關心自己的兒子,還是關心有沒有什麼新的怪事?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得說,得把後來發生的這些事告訴他。
我上次坐過的椅子空著,沒有重新堆上書本。於是我不客氣地坐下來,從我回到醫院,接大哥出院開始說起。
老張邊聽邊在屋裡徘徊著,有時翻出雜物里夾著的書,有時回頭看看我。我敘述的時候,他一句話也不插。
我說完了。
老張在屋裡轉了一圈,邁過數個雜物堆與爛瓶子,重新回到我面前。
他拿著一本打開的舊書,遞到我面前,點點上面某行字。
「從來龍之神通,游丨行自在,不礙山石,所以古人云『龍不見石,魚不見水』。但是龍去處山石皆穿,隨龍之大小而裂為洞穴,此則山石依然無恙,尤為變幻莫測……」
我自知不是什麼有文化的人,不知道這是什麼。在他合上書的時候我才看到書名,《女仙外史》。
我不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雖然沒看過這本書,但我聽說過書名,也聽說過大概內容,這是清朝人寫的小說,講的是嫦娥投胎成凡人然後到處打仗的事……唉,我真的是沒看過太多書,最多也只了解到這個程度了。
老張看懂了我迷茫的眼神,微微笑了笑,說:「和書的內容無關,我只是想給你看這句話而已。它最早的出處也不是這裡,一些經書上也有過類似的表達。」
我說:「你上次給我講恐怖故事,現在又要給我講神話?」
老張悠悠地說:「你這孩子……你都這麼慌了,慌得兩個眼睛都紅了,可是一跟我說話就滿嘴都是刺,裝也要裝出蔑視我的態度來……你啊,何必呢?」
我張口結舌。他看穿了我自己都沒看穿的東西。
他繼續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下意識就這樣了。人都會這樣。有時候你發現了一些不能理解的事,如果別人質疑你有幻覺,你就百般強調是真的、是真的;但如果別人搶先說這事肯定是真的,有多麼真實多麼可怕,你反而會否認,說其實沒事,假裝很正常……總之就是一定要擰巴著來。很矛盾吧?其實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種下意識的自我保護吧。不是你的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這樣。我見得多了。」
說完,老張喝了幾口瓷缸子裡的茶。我就低頭坐著。我們沉默了很久。
我似乎有話要問,想開口時又無話可說。
第13章 在你家
後半夜,老張勸我不要再多想了,不如拋開一切質疑,清空大腦,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我越來越累,越來越困,漸漸思緒開始飄散。老張說什麼我都「嗯嗯」地點頭,話有的聽進去了,有的沒有。
我趴在他的桌子上睡著了。他沒叫我,還給我披了件大衣。
他披衣服的時候,其實我稍微醒了一下,有點知覺。
半夢半醒中,我還以為是大哥回來了,是大哥像前幾天一樣拍著我的胳膊或肩膀。
醒來時,晨光微熹。我手麻,背痛,脖子扭得慌,因為睡覺時張著嘴,還口乾舌燥。
老張不在屋裡,門沒鎖。我拿上自己的包和手機,決定不等他了,也沒必要告別,就這麼離開吧。
昨天他說得對,我不應該再糾纏這些事了。
再糾纏下去又有什麼用呢。我就是個普通人,這輩子想做的事還很多,原本它們一個個地擺在我的未來規劃中,如果我再這樣下去,我的任何規劃都不會實現了。
自從那天凌晨三點接到電話開始,我走進了岔路,而且是原本一步也不該踏入的岔路。
就像是我隨意走在路上,突然失足崴了一下腳,滑進了路旁的深溝。掉入溝中之後,我沒有趕緊爬出來,反而不停向下挖掘,挖開一層又一層泥,把這條溝挖得越來越深。再這麼挖下去,我的頭頂距離大馬路就會更遠,想爬出去,就更不容易了。
以前我總不明白一件事:我成年後,大哥為什麼要離開小時候的家?關鍵在於為什麼不是把我趕走,他自己留下;而是讓我留在原地,他自己離開。
現在我好像明白了。
如果讓我具體描述其中道理,我也說不清。但我確實有一點點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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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也是在清晨離開老張的住處,時間比上次晚些。今天天氣更晴朗,天沒那麼冷。
上次我去了海邊,看到了一些混沌不明的東西。如果我再去一趟,看看礁石灘,是不是能證明上次是幻覺,我看到的只是普通本地小孩在遊玩。
如果我能在清晰的光線下看到遊玩的孩子,我肯定會徹底放心、釋懷。
可是我真的應該過去嗎?
會不會是大海在誘惑我,以為提供答案為誘餌,讓我再次靠近那些不該深思的東西?
最終,我還是繞道前往公交站,沒有走靠近海邊的路。
回到A市已是中午,我習慣性地去了醫院,都到醫院門前了,才意識到我不需要來這裡了。
我得在A市再住兩天。因為在高速路上搞出了小插曲,我得把和租車公司之間的雜事處理完。等這次再離開的時候,我就不打算租車了,坐城際公交回去。
這兩天我應該去哪呢……最後我去了大哥的住處。擅自住進他家也許不太好?但我還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