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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太艱難了!
除了畫畫的過程,每天都在崩潰,一落千丈的成績、能證明你拼搏的排名,她說她想畫本心,別人就在嘲笑她這年頭居然還有人愛發電,愛發電就別顧及冷啊!
最後的最後,又開始有人問,
「明年還繼續考編嗎?」
你想說你要堅持畫畫。
——「畫畫,賺多少錢啊?」
你想說,我想遵從本心。
——「都二十四五歲了,還是得找個班上啊。」
「你爸媽也不容易,考編考上了他們也就放心了。」
「……」
或許有時候壓著夢想的,除了功利,
還有責任。
所以那個時候,寒遠坐在她對面。凌晨已經很崩潰了,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好,她還記得很多年前,寒遠知道了她要學畫畫、想去白宏老師的畫室那天,
對她說的,
「凌晨,」
「加油!。」
……
那天陽光很燦爛,秋日的天空都是湛藍的。
凌晨攪拌著手裡的咖啡,
抬頭看著第九十九次還是第一百次,向她提出「求婚」的寒遠,
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寒遠,」
凌晨動了動嘴,眼神中是抓住光的最後一絲力氣,那近乎是在瘋狂、不切實際,
「如果我這輩子都考不上編,這輩子都只能是個代課的。」
「這輩子,為了畫畫,什麼都能做出來。」
「但我的畫畫、畫的很冷門,真的很冷門。」
「就是一個月,畫畫,可能連五百塊錢,都賺不到。」
「但不願意放棄,一輩子,都想畫下去。」
「你還願意,娶這樣的我嗎?」
……
……
……
那時候的寒遠,坐在陽光中,
身上仿佛鍍了一層金,頭髮絲上都是,
讓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過了很久很久,時間流淌地很緩慢。
寒遠突然將手放在桌面上,
微微一笑,
用跨越了五年歲月、依舊是她最熟悉最溫和的聲音,徐徐說道,
「願意。」
……
凌晨從床上跳了下來,拉開門。
樓道里開了燈,一樓下,閃動著微弱的光。
似乎有什麼很沉悶的聲音,在夜色中微弱唱響,叭叭叭,像是鼓號在試音。
凌晨赤著腳,她沒穿拖鞋,但是剛出門那一瞬間,卻看到本該還在一樓玄關處的拖鞋,
此時此刻,正整整齊齊擺在她房間的門口。
這個瞬間就知道是誰做的了,寒遠對凌晨的好是從來不會在背后里,十年前凌晨穿了新校服,問寒遠好不好看,寒遠就紅著臉直直白白說「好看」,
十年後,她丟個拖鞋,
他就給她整整齊齊擺好。
莫名地暖心往胸口溢,凌晨穿好了拖鞋,吧唧吧唧踩著下樓。
轉過過道,來到發出「叭叭叭」聲音的客廳,
不遠方,
只留著一盞昏黃光暈的小燈。
寒遠坐在月色下,背後是那輪無論多少年過去,都會照亮江山大地的月亮。
樹枝搖擺,深冬的蕭瑟在白茫茫的路燈燈光中,
搖曳著風。
他挺直了身子,雙腿邁開了,跨坐在柔軟的沙發中,客廳茶几被收拾了一下,茶盤往下面擺,
正上方,是一個打開了的漆黑的盒子。
凌晨認識那個盒子,
許多年前,在高二的元旦晚會前,
她見過寒遠正裝打扮,頭髮向後梳,
手裡,就是提著這個黑色盒。
薩克斯的盒子跟單簧管很像,都是長方形的,凌晨小時候還買過一個單簧管,凌爸爸還指望過她能成個單簧管大家,
結果什麼都沒成,單簧管被她丟到了家裡不知道哪個角落。
寒遠已經組裝完了薩克斯,用專門的抹布,輕輕將黃色光亮的管身給擦拭乾淨。他應該是有些年沒吹過了,薩克斯的銅壁上,可以看得出輕微的斑痕。
凌晨愣在了原地,不明白為什麼寒遠突然找出來薩克斯。高三的元旦聯歡,寒遠就沒再上去表演任何節目。S一中不做人,高三生都不准許去看晚會。
夜色悠揚,男人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
沉穩按上了薩克斯的第一個圓鍵。
霎那間,整個屋子裡流動起了纏綿的樂聲。深沉的前奏剛吹響的那一刻,凌晨一下子就知道了這是什麼曲子。
實在是太熟悉了,那可是她高一一整年,都在瘋狂聽著的歌——
《暗香》。
歲月拉回8年前。
蒼茫的舞台,
彷徨的雨夜。
少年身穿黑色筆挺燕尾服,
在一幕幕金光流逝的幻燈片中,
抱著薩克斯,
悠揚吹奏。
台下是人山人海,所有穿著校服的學生們,都在拿著螢光棒,甩著手,
跟隨曲聲,瘋狂吶喊——
「寒遠!」
「寒遠!」
「寒遠!!!」
就是那一夜,寒遠一戰成名,他徹底在高一高二兩個年級里都出名了,
下樓跑操,去小賣部的路上,
都能聽到,有人在小聲討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