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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譯肯看她。
她本來笑嘻嘻的,被他一看,眼睛裡的光收了一下,但緊接著心裡就竄起一股火,覺得「憑什麼這渾球現在一個眼神都能讓她瞬間孬」,往他的肚子就是一肘,打得他猝不及防地俯身,掌心撐住前座,咳嗽,司機正好說:「到了。」
龍七在他之前下車,他在車內看她,眼睛裡也有火。
電影院在五樓,靳譯肯一路上沒搭理她,這會兒零點過三分鐘,電影早開場了,但晚到也有晚到的好處,休憩廳內除了影院工作人員外別無他人,人在賣飲料時認出龍七了,但不聲張,只往靳譯肯八卦地瞄兩眼,靳譯肯付完兩杯飲品的錢,她剛好倚著櫃檯喝她那杯,覺得難喝,看檯面上他那杯:「我覺得你的看上去比較好喝。」
靳譯肯仍懶得搭理她,從她手頭抽走她那杯,把桌上那杯留給她,她喝了,是比較好喝,沒還給他。
IMAX巨幕影廳內,電影已經開場,裡頭烏壓壓地坐滿人,助理給龍七訂的座位視野最好,在倒數第四排中央的兩座,大銀幕的光一閃一閃,照得人臉忽明忽暗。
午夜場幾乎都是年輕情侶,一對對兒的,她跟在他後頭走,環著手臂,吸著飲料,進座位時,同排的人收腳收身子,黑暗的光線下都沒認出她來,但靳譯肯顯眼,他高,側身惹眼,有幾個途徑的女孩子仰頭望他,龍七走到一半被其中一人落在座椅旁的飲料瓶拌了一下,差點崴,被他及時扶了一把,而後他的手就沒放了,順著手肘滑到手腕處,牽著她走。
入座後,手才鬆開,龍七隔壁是一對同齡的情侶,女生側頭朝她望一眼,她正好撩發,大銀幕的光亮著,照著她,隱約聽見隔壁倒吸一口氣,她不動聲色地拉起衣領後的帽子,疊腿而坐,身子往靳譯肯那兒傾了一些。
那女生沒聲張。
飲料擺在扶手上的置物槽里。
電影到一半時,靳譯肯那杯飲料也被她喝了一半,她咬著吸管,而前座的一對小情侶開始接吻。
也沒演到什麼浪漫情節,男主角還在靈魂黑夜掙扎呢,這兒還親上了,她換了個疊腿的姿勢,捏飲料杯,塑料吱嘎聲輕微地發出來,前座的男女忽地分開,特羞澀。
她繼續咬吸管。
靳譯肯以前也是這方面的老手。
以前學校組織看電影的時候,他老喜歡摸黑找到她隔壁入座,動手動腳的,就沒一場電影認真看完過,這會兒倒認真了,全程手就沒往她這兒來,還真是安安分分陪她看首映的,她覺得失策,不該買他喜歡的電影。
影廳里的冷氣很大。
膝蓋露著,有點受涼,但沒有可披蓋的東西,手下意識往腿上撫了撫,靳譯肯這時朝她看過來,等她看過去,他的注意力已經回去了。
但是他的手突然過來,掌心覆到她的膝蓋上。
熱了一下。
她往他看,他仍看著銀幕,手倒是移到她的大腿側,往自己的方向推了一點,龍七的腿一下子與他的相貼,感覺到他身上的熱乎氣,而膝蓋被他的掌心包著,特別暖,腎上腺素分泌,耳根熱乎,手裡的飲料杯吱嘎一聲響。
完了,現在就想把他睡了。
周遭一兩排的觀眾若有似無地往這兒落幾眼。
……
而後整場電影結束,那杯飲料被她喝空了,她的腿也被靳譯肯焐暖了,伴著結尾曲,影廳內的燈亮起,前後左右的人陸續站起,旁邊的女生再次朝她看,好像確認了是她,緊趕著拍身邊男友的臂膀。
前后座里也有三兩撥人注意過來,又響起此起彼伏的倒吸氣聲,看她,看她身邊的靳譯肯,周身略微嘈雜,但好在都是圍觀群眾,沒有膽敢來打擾的。
她和靳譯肯是最後兩個出影廳的。
外頭的雨還下著。
五樓的電梯旁是一個大露台,她邊走邊打了一根煙,煙霧從嘴邊飄過,散在涼絲絲的空氣里,帽檐旁的長髮隨風揚,電梯旁仍聚著一堆還沒等到電梯的情侶,蠢蠢欲動地往她這兒打量,而她抱著手臂,站在靳譯肯的跟前。
他在叫車,也打了一根煙。
但是手機信號差,龍七和他交換手機,這期間,問一句:「所以直接去機場?」
他的眼睛在煙霧中微眯著,點頭。
她看他手臂,虎口和耳根的文身:「你紋的這些都什麼意思?除了龍二。」
「沒事幹。」
「啊?」
「你疤怎麼來的?」
因為她提出了疑問,終於被他反過來倒問一耙,他將自個兒的手機放兜里,手插褲兜,龍七呵笑一聲。
「你走後我自殘的。」
「你猜我信不信?」
「那你先說文身什麼意思啊。」
抬著額,兩相對視著一問一答,距離很近,垂著的手指能感受到對方菸頭的熱度,細雨飄著,靳譯肯說:「你走後我自殘的。」
龍七眼裡的痞氣收了一下。
明明一樣的話,但偏偏感覺得到他這句是真的,像身子滾過玻璃渣子,刺刺地疼,她跟著問:「那為什麼不讓我回來?」
靳譯肯沒有答,她朝他走近一步,身子相貼,他沒後退,兩人夾著煙的手指都垂在身側,煙霧在空氣里安靜地燃著,她繼續問:「那現在想不想我回來?」
依舊沒有答,所以她的煙落到地上,手心主動與他相貼,五指相扣,他沒排斥,而她抬額望著他,再問:「我能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