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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思堯看著倪虹發過來的信息,默默刪除掉了正在輸入的文字。
他原本寫的是:「看起來笑點很低級。」
第29章
譚躍趕過來的時候,向思堯已經開始講了。
酒吧里是藍色的迷離燈光,但為了方便觀眾看到台上的人,又有一束探照燈打在表演者身上,那束白光之下,向思堯明明穿著跟白天一樣的衣服,卻總讓譚躍覺得有什麼不一樣。
台下有觀眾在大聲說:「思堯你變了,你現在穿得也太嚴肅了!」
向思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很無奈地笑了一下:「那沒辦法,我剛上完班趕過來的,衣服也沒換,這就是我們的工服嘛。」
「你是賣保險的?」觀眾還在互動。
向思堯裝作生氣的樣子,甚至跺了跺腳:「我是學法律的!」
他也開始回憶起了過去:「其實以前有段時間法律是個熱門專業,全國所有學校全都開設了法律系,大家小時候寫過作文嗎?什麼我的理想這樣的。那時候我給老師抱卷子,大部分人的理想都是,我要當醫生,我要當律師,我要當科學家。很多都是這些,對吧?」
「現在我們都知道了,很多人夢想當醫生,但後來唯一接觸醫學的機會就是生病了在網上亂查百度百科;很多人夢想做律師,但唯一接觸法律的時候就是在犯法的時候;還有很多人想當科學家,最接近科學的瞬間,就是他們研究護膚品成分表和反式脂肪酸食品的時候。」
譚躍不太懂這種表演形式,但他覺得好笑,顯然這並不是他一個人的濾鏡,旁邊的人也在笑。
「先生,您需要點什麼呢?」服務員上前,給譚躍遞了酒水單,同時又提醒道,「您坐的是觀眾位,有最低消費的哦。」
「觀眾位?」譚躍重複了一遍。他的確不怎麼來酒吧,並不知道這些規矩。
「就是可以無遮擋看到舞台的地方,」服務員說,「只有這一圈的位置。如果覺得沒必要的話,也可以換位置的。」
譚躍當然不換,他甚至覺得這個規矩挺合理:「是該收費,你幫我看著點吧,湊夠最低消費就行。對了,你們這裡能給表演者打賞嗎?」
「啊?」服務員都傻了,說,「我們沒有這項服務,這裡的表演本身都是免費的。」
「可以考慮一下,」譚躍很真誠地建議道,「你們的演員表演得這麼精彩,應該得到一些物質支持。其實還可以在網上搞個直播,讓觀眾在網上打賞給喜歡的表演者。」
「我會跟老闆建議的,」服務員裝做在記錄的樣子,隨便劃拉了幾筆,又退回到吧檯,內心嘀咕著這位客人的異想天開。
怎麼可能在網上直播,他們甚至還會在開場時提醒觀眾不要錄音錄像放到網上,畢竟這裡表演的人水平大部分有限,很多在現場講的段子,都是他們辛辛苦苦在網上抄來的。
譚躍就跟服務員講了不到一分鐘,回頭一看,向思堯已經轉換了話題,切入到了他今天真正準備說的段子。
「家庭對所有人的影響都很大,就像剛剛說的,回首往事,怎麼沒有做成科學家,很大原因就是家長遺傳的智商不夠。當然遺傳有時候也不這麼準確,我父母成績都很好,但我就從小一直掛科。因為我爸是個特別鬆散的人,他根本沒有在我的教育上用一點心,他的邏輯就是,成績差又不會死,死不了就不是大事,這有什麼呢。這個思維也影響了我很久,我其實挺努力的,但沒有來自家長的緊迫感和壓力,就缺少了那麼點往前沖的勁頭,成績怎麼也上不去。」
「但後來我長大了以後就慢慢覺得,這種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問題的邏輯,其實問題是很大的。家長有時候信誓旦旦說的話,也不是真的。我有一次是,在過馬路的時候等紅燈,然後有個奶奶,年紀很大了,我眼看著她面對紅燈,就像面對一筐免費送的雞蛋一樣,直接就沖了出去。」
「我就趕緊拉住她啊,我說奶奶,紅燈啊。她當時就回了我一句話,那句話我現在記得都很清楚,因為那句話跟我爸以前說的一模一樣,她說,怎麼了,闖紅燈又不會死!」
「我說不是啊,你這麼衝出去,萬一車撞上了,那死不死就不一定了。她冷笑了一聲說,我八十歲了,哪個車敢撞我?然後我就看著她甩開我的手,走了過去,所有的車真的停住了,闖紅燈原來真的不會死啊各位。」
「所以,」向思堯停頓了一下,又拿起瓶子喝了口水,「闖紅燈很大可能是不會死的,這個世界上,做的很多事情也是不會死的。你想像一下這個邏輯,深更半夜,你看到一個人在行竊,你跟他說,偷東西犯法啊朋友,他說,怎麼了,偷東西又不會死;你去剪個頭,理髮師Tony把你的頭髮給剃沒了一半,你說Tony老師這樣不太好吧,我怎麼出門見人啊,Tony說怎麼了,沒一半頭髮又不會死。你是不是會覺得很不合理呢?」
「哦有的人說了,這是犯罪的事情,是不一樣的。那問題再換回到我爸身上,我爸三十多歲快四十的時候,他依然秉承著這個邏輯活著。有一天我媽對他忍無可忍了,就跟我爸說,我受不了你了,我已經出軌跟別人在一起了,其實她那時候還沒真的出軌,只是想讓我爸有反應而已,我爸說,那你出吧,反正出個軌也不會死。當然最後離婚的時候,他其實猶豫了一下的,因為我媽除了受夠我爸以外,也有一點受夠了我,她不想再給我講題了,怕心臟病發,就要求我爸來撫養。我爸當時就猶豫著沒簽字,我媽冷笑著說,這時候怎麼不同意了,離個婚嘛,又不會死。我爸說不是啊,這個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