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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瑞王也自然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但他居然像是沒聽到,只專注管著自己的事。
盛顏聽說皇上居然讓她管教太子,微微詫異,但她如今這樣的處境,竟然已經不在乎了,只願意多點事情,即使是讓自己煩惱的,也好過終日悽惶無聊。
她讓內侍到太子府上,叫行仁過來。誰知過了很久,內侍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說:「娘娘,你還是過去看看吧,太子一進宮就生氣了,不肯過來呢。」
盛顏微微皺眉,站起來跟他出去,等來到角門的金水河邊時,盛顏才看到行仁無聊地坐在河邊,看著裡面一個女官在水中摸東西。現在已經是初冬,天氣寒冷,樹木凋零,池上漂浮著零星的落葉。
盛顏覺得詫異,宮中能做到女官的人,一般都是經歷兩三朝的,她平時遇見了也要打個招呼,怎麼這麼冷的天氣,居然到這裡來摸東西?
她看那女官全身濕透地在水中顫抖,便站在迴廊內問:「是什麼東西掉到裡面去了?這麼冷的天氣就別找了吧。」
那女官回頭說:「多謝德妃娘娘,奴婢馬上就找到了。」
盛顏這才發現這人原來是吳昭慎,她剛進宮的時候,不識宮裡規矩,吳昭慎指點了她很多,是她在宮裡認識的第一個人。所以她未免詫異,問:「昭慎怎麼在這裡找東西?快點上來,要真是什麼要緊的東西,等一下叫幾個年輕內侍下去吧。」
旁邊行仁說道:「我就要讓她下去摸東西,你要多什麼事?」
他聲音還稚嫩,可那股惡劣的囂張,聽在耳中說不出的討厭。盛顏帶著怒氣瞪了他一眼,這小孩子眉目清俊,一身錦繡重紋的衣服,襯得他尤其漂亮,只有一臉神情叫人討厭。
盛顏便問:「為什麼要叫她下水去?」
他笑嘻嘻地說:「誰叫她惹我不高興,現在她下去,我就高興了。」
此時吳昭慎直起身子,手中拿著一個金子的小玩意爬上岸來,她全身泥水,冷得嘴唇都瑟瑟顫抖,把那玩意遞給行仁,顫聲說:「殿下,找到了……」
行仁抬眼看了一下,伸手一下打掉她的手,眼看那小東西又脫手飛出,無聲無息落在泥水中。
「怎麼回事啊,連東西都拿不住?」他笑眯眯地問。
吳昭慎臉色慘白,卻只能再次爬下荷池。
盛顏也不再管吳昭慎,隨意地在旁邊的欄杆上坐下,示意行仁過來,然後問:「你書念到哪裡了?《論語》可念過了?」
行仁有點詫異她這樣視若無睹樣子,但也只能說:「是,念過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說說是什麼意思?」
他才沒興趣回答,一邊瞥著水中的吳昭慎,一邊問:「你說什麼意思?」
盛顏伸手在他的肩上狠狠一推,行仁猝不及防,嘩啦一聲摔倒在金水河中,河水雖淺,但他慌亂中怎麼也爬不起來,在河底淤泥上滑倒好幾次,嗆了幾大口水,才終於抱著塊太湖石站了起來,他全身上下都是泥漿,頭髮狼狽地搭在額頭上,被初冬冰冷的水一激,他頓時嘴唇烏紫,眼睛怨毒地從頭髮後瞪著她:「你……你敢!」
盛顏坐在池邊欄杆上看他,皺眉問:「我敢?是你自己跟皇上說只聽我的話,難道現在我連管教你一下也不敢?」
行仁打著顫大叫:「你……你八月十五那天……」
「太子殿下,請謹言慎行。」盛顏提醒他,「第一,我現在等於是你母妃,你與我現在關係不同,我要是出了什麼事,對你這個宮裡沒人的太子可算是致命打擊。第二,你如今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若是再造母妃的謠,在宮中引發什麼議論,我不信你還能安然無恙。」
行仁想不到她這樣說,一半是氣的,一半因為被水驟然冰到,臉色發青,全身顫抖,牙齒咬得格格響。
「皇上已經將你託付給我了,以後你就要聽母妃的話。」盛顏微微偏頭看著他,笑道,「從今天開始,我找幾個能幹的侍衛過來,讓他們監督著你。你若要處罰別人的話,他們會讓你先去做——我保證他們一件也不會漏下。」
她回頭對幾個禁宮侍衛說:「我看今天天氣也不錯,把吳昭慎請上來,讓殿下在水裡多玩一會兒,什麼時候摸到東西什麼時候起來吧,殿下要是自己想出來的話,你們把殿下再請回去就是了。」
那幾個侍衛面面相覷,其中只有一個官階稍高的入殿侍衛低頭說:「遵娘娘懿旨。」
她對他微一點頭,發現是個長相英俊的少年,雖然皮膚微黑,但眉目過分端正精緻,反倒有一點不染脂粉氣的漂亮。她覺得這個人有點面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又一想,這麼年輕就能入禁宮,恐怕是皇親或哪位大臣的孩子,可能平時見過也不一定。
吩咐他們好好管教太子,她轉身便離開了,根本不理會行仁在背後的怒罵。
回去之後,盛顏喝了一盞茶,又繡了一會兒花,留在金水河邊的雕菰才跑了回來,大口喘著氣說:「太子……太子凍暈過去了,現在鐵霏把他拉上來,找了鄭太醫。」
盛顏「哦」了一聲,手中的針依然穩穩地在繡著仙人飄飛的衣帶,等繡了十來針之後,她才問:「鐵霏是誰?」
「是新來的那個侍衛,他父親就是以前赫赫有名的西北鐵將軍,十年前戰死之後,鐵霏就進新柳營了,現在剛剛到宮裡,已經是入殿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