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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顏輕聲說道:「大人若有匕首,請給我一把。」
君容與忙拿出自己防身的匕首遞給她,又急忙說:「屬下誓死保護德妃。」
「是我連累了你。」盛顏說道。
君容與正在惶急中,卻聽到身旁的馬嘶,他看到身後就是軍中馬欄,立即打倒那個還在莫名其妙的守兵,強拉出一匹來,問:「會騎馬嗎?」
她也顧不得了,扯過馬韁,腳尖在馬鐙上一踩,居然真的翻身上了馬背。她從未曾騎過馬,這一下落勢又急,胯骨震得疼痛已極,但也管不了這麼多,只能狠狠咬住下唇。
那匹馬仰頭長嘶,她抱緊馬脖子,才沒有摔下來。君容與看她是沒有騎馬經驗的人,忙將韁繩攏住遞給她,大聲說:「不要掉下來!」
盛顏一咬牙,死死地抱著馬脖子。君容與抽出馬鞍上的鞭子,狠狠一抽,那匹馬吃痛,縱身躍起,向前方狂奔而去。
天地茫茫,暗夜中天空的雲朵在疾風勁吹下迅速流散,她前方沒有任何可以作為目標的東西,狂奔的馬在荒野上一路向北,漸漸的,身後的馬蹄聲只剩下一匹,她倉皇地回頭看,追上來的人,正是項雲寰。
項雲寰的馬是大宛良駒,極其神駿,是中原的馬匹比不上的,人也是慣於在草原上縱馬狂奔的軍人,在月光下,他肩膀寬闊,一張臉五官端正深刻,瞳孔卻如野生獸類的光芒,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琥珀色。
他已經近在咫尺。
盛顏暗暗將自己懷裡的匕首握緊,項雲寰伸手過來,在疾馳中一把抓住她的衣角,就要將她拉過去,她右手往後狠狠一斬,他縮手得快,只有她的一片衣角被刀削落,疾馳中狂風將它卷上天空,轉眼不見。
他忽然大笑起來,在月光下他的牙齒雪白,帶著虎狼氣息:「盛德妃,我父親死在你的手上,我做兒子的,是不是該向你問個清楚?」
盛顏將匕首橫在身前,大聲說:「他的死與我無關!」
他只是冷笑著看她,眼睛中一種饒有趣味的神情。
盛顏心中一涼,知道自己今晚躲不過去了,正舉著匕首,惶急地想著脫身之計時,項雲寰卻忽然向西面看了一眼,說:「看來,有人要搶仇敵回去泄憤……盛德妃,你得罪的人可不少啊。」
盛顏一愣,拔馬要逃離時,他卻從自己的馬上探身過來,一手抓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折,盛顏手上劇痛,匕首掉落在地。他順手將她的腰攬住,瞬間擄到自己的馬上,立刻就調轉馬頭回去。
此時南面已經有數十騎出現,盛顏被項雲寰困在懷中,無論如何掙扎也沒法逃脫,她臉色慘白,在迎面而來的風中,恨不得一頭撞下馬,就此死掉。
未過多久,那跟隨項雲寰而來的三十騎與他會合,一起向西北方向奔逃,忽然前面塵煙一片,馬蹄聲急促,旁邊有人詫異說道:「來得好快。」
項雲寰按住懷裡的盛顏,大聲道:「刀出鞘,對方人不多。」
盛顏腰被勒得劇痛,只隱約看見前後左右四面都有人包圍上來,當頭的首領一身黑衣,黑馬,箭袖,狂風中披風高揚,背後的月光中他輪廓深重,就像用刀子刻進所有人的視線中一樣,這般無法描摹驕傲凌人的尊貴氣質,在這漫無邊際的遼闊荒原暗夜中,才真正讓盛顏知道別人形容他飛揚跋扈的意義。
瑞王尚誡。
盛顏只覺得心中冰涼,兩人的重逢,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也不知是驚,還是悲,她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
瑞王向這邊飛馳而來,面前明明有三十多個騎手刀鋒出鞘,他卻如入無人之境,手中反握的刀刃光芒如雪,身後將士也立即跟上,速度如箭,剎那間如疾風般卷襲而來,短兵相接,迅速見血。
廝殺中盛顏只覺得臉上微微一熱,有一滴血濺在了她的臉頰上。她抬頭見尚誡已經近在咫尺。項雲寰也是反應極快,一邊側頭躲避,一邊已經用刀背擋開這一擊,大聲說:「瑞王爺,她殺了我父親,是我的仇人,讓我處置吧。」
瑞王瞄了盛顏一眼,說道:「難道你不認為應該是我將她千刀萬剮嗎?」
盛顏聽到他這樣的話,剛剛那一瞬間的迷惘,全都不知道哪裡去了。她一咬牙,閉起眼睛就朝下面撲去,肩膀著地重重摔在草地上,耳聽得頭上噹噹數聲,兩人已經在馬上交手,她顧不上肩膀巨痛,爬起來狂奔出去。
馬群揚起浮草下的塵沙,眼前無法視物,耳邊只聽到兵器的撞擊聲迴蕩,她在塵煙中迷了方向,無處可逃,忽覺得腳上一痛,是被一匹馬狠狠踏中腳背,她不由得腳一軟跪倒在地上。
看身邊馬蹄錯亂,盛顏料想自己此次難以逃脫,乾脆停住了腳步,站在那裡等待死亡,背後卻忽然傳來眾人的驚呼,有一匹馬分開眾人,直衝過來。還沒等她轉頭去看是誰,便只覺得自己身子一輕,馬上人俯身將她如雲一般拉起,側坐在自己懷中,低聲說:「看來,你還是要死在我的手上。」
她此時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精神恍惚,聽到他在耳邊輕聲低語,不由得緊緊閉上眼睛,再也不想理他,也不管自己究竟會被怎麼處置。
瑞王見盛顏已經到手,轉頭對身邊人說:「射箭。」
項雲寰那邊出來倉促,只有一兩個帶了弓箭,在平原上沒有掩體,惟有儘快退去,項雲寰在十來丈外忽然一勒韁繩,那匹馬訓練有素,立時停住。他回頭看盛顏,大笑說:「瑞王爺,你殺了她之後,是否能將她那顆漂亮的頭顱送給我祭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