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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誰知道呢……也許他們會過得更好,也許全天底下都會感謝瑞王平定九州,從此結束這混亂的局勢……
她不知不覺感到絕望,最近她頻繁地感到自己絕望。
尚訓會怎麼樣?他能不能醒來?可即使他醒來,局勢又會變怎麼樣?
天下大亂,四方動盪,這一切,竟然全都在春日中,桃花下,她曾經遇見的那個人手中。
天牢內依然陰暗。盛顏進內去一看,一股血腥味淡淡飄出來,被嚴刑拷打的那個人已經不成人樣,看來刑部的人是不忌憚用任何手段來拷問出罪魁禍首的。
看見她走進來,那個掛在刑架上已經奄奄一息的人,慢慢地抬起眼來看她,扯開嘴角,用力露出一絲猙獰的笑,說:「盛德妃,你吩咐小的幫你辦的事,小的已經辦妥了……」
盛顏現在沉浸在悲哀絕望的感情中,竟然也不太憤怒了,只是開口問:「我是何時何地吩咐你的?你叫什麼名字,是做什麼的,我怎麼不知道?」
他低下頭,呵呵地笑起來,說:「你靠近一點,我告訴你……」
盛顏猶豫了一下,看到他的手腳都被牢牢鎖定,動彈不得,於是慢慢地走過去,問:「你要說什麼?」
他伸長脖子,湊到她的近旁,低聲說:「瑞王……讓我代為向你問候。」
她愕然地睜大眼睛,急問:「什麼?」
他卻大笑起來,如同瘋狂,片刻之間,噴出一口鮮血,立刻氣絕。
刑部的人趕緊衝上來,撬開他的嘴巴一看,無奈地回頭看著盛顏,說:「已經咬舌自盡了。」
盛顏卻聽若不聞,她木然地轉身離開,回到宮裡去。
他成功了,舉手之勞,讓朝廷唯一可以倚仗的力量,就這樣成為了另一股威脅。
已經是正月了,元宵剛過,京城卻一點氣氛都沒有,朝不保夕的感覺,深深地壓抑在京城上空。
她陪著昏迷的尚訓,在床榻邊坐了一會兒,抬頭看見外面,落光了梅花的樹枝,還沒來得及長出葉片,光禿禿的枝頭,在逐漸暗下來的天色中,根根直立,蕭索無比。
她走出去,在沒有一點生氣的庭中徘徊了好久。黃昏暗紫色的夕陽下,她一個人來回走著,恍惚覺得是去年春日,滿樹桃花紛亂,那個人——那個她現在最恨的人,在樹下靜靜地看著她,微笑。
時光真殘忍,才不到一年,如今,人事已非。
要是當初,沒有遇到他,該有多好。
那個時候,她又怎麼會想到,如今她活著的目的,就是與他為敵。
水光風力俱相怯(上)
京城被圍,危在旦夕。
城內儲備的糧食雖然不少,但是為了長遠打算,已經開始配給。攻城仗隔幾天就有一次,戰況自然十分慘烈,城內到處人心惶惶。
京城和外面已經徹底斷了聯繫,在圍城一個月之後,信鴿帶來消息,重鎮江夏被瑞王軍攻陷。
江夏是京城的最後一道屏障,這麼說,大軍不日就會來到這裡了。
朝廷里的人在絕望之餘,也生出一種債多不愁的感覺來,甚至有點盼望,想看看瑞王到來之後,局勢會變成怎麼樣。反正最壞的局勢,也就是現在了。
朝廷的事,每天都在殿上吵得沸沸揚揚,但是盛顏和行仁都是擺設,從來插不上嘴。不過,國家即將顛覆,而可敬的官僚機器還在忠實地運轉。盛顏也不得不佩服他們。
「最重要的,是項雲寰不要投誠到瑞王的麾下,不然的話,我們更加沒有希望。」君蘭桎這樣說,眾人都深以為然,目前,只有三條路,一個是苦苦守城——可依靠城中疲憊交加的幾千人,顯然是不可能支撐下去的;二是開城門,向項雲寰投降——皇上尚在,太子監國,此時帝都歸降,難道要奉他為皇帝?這也是萬萬不能的;至於第三條路,就是迎清君側的瑞王入城,順從他的心意,將皇帝身邊他的異己殺掉,讓朝政又回到他的手中,一切都和以前沒有區別。
無論怎麼看,第三條路似乎都是最好的選擇。但是,瑞王以前的政敵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尤其是,君中書、盛德妃等一系列重要人物的名字都赫然出現在瑞王要清掉的奸佞小人的名單上。
所以,爭吵了一個上午,也沒有爭出個所以然來,眾人只能先行散了,回各自衙門去辦公務。
盛顏叫住君蘭桎,說:「中書大人,有件事情,想要與你商量一下。」
「是關於瑞王和項雲寰的事情。」盛顏問,「瑞王與項原非早有過節,以中書大人看來,覺得他們聯合的可能性大不大?」
「如今項雲寰軍中,都說項原非是死在朝廷手下,所以軍中群情激奮……我看項雲寰說不定會忘記當年他父親與瑞王的恩怨而投誠也不一定。」君蘭桎皺眉道。
盛顏忽然笑了一笑,說:「君中書,不如我們都為國犧牲了吧,也許能保得天下平定。」
君蘭桎嚇了一跳,趕緊跪下,說道:「德妃,你我的罪名,只是他叛亂的藉口而已,再者,皇上如今這樣的情況,瑞王應該是始作俑者,退一萬步說,他不是毒害皇上的人,可如今朝廷的局勢他自然不會不知道,卻依然不管不問,一意率兵南下,顯然已經沒有君臣之分,篤定了是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了,所以,哪裡是你我二人的死能讓他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