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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訓微微點頭,轉身對君容與說:「讓沈牧謙帶人去捉拿他,趕上了格殺勿論,有功之人均可連升三級,另加重重賞賜。」
盛顏在旁邊說道:「沈牧謙以前是瑞王麾下將士,後來累軍功被瑞王提拔到這個位置,假若他像趙緬一般,恐怕於朝廷不是好事,不如勞煩君防衛走一趟,相信君防衛不會令我們失望。」
尚訓看向君容與,他年少氣盛,立即領命,轉身奔出。
殿內安靜下來,又只剩下尚訓和盛顏兩個人。
遠處傳來低低的宮漏聲,已經是深夜了,尚訓看著盛顏,突然柔聲道:「這麼晚了,霜冷雪滑,不如你就在這裡睡下吧,我……傷口有點疼,你在我身邊的話,我也許能好一點。」
盛顏聽到他溫柔虛弱的言語,心中覺得微微觸動。她答應了,抬頭看他,在宮燈的燦爛光華下,他臉色蒼白,疲憊之極。
她難過得幾乎流下眼淚來,可在心裡,又有點如釋重負。
尚訓將他傷成那樣,他也把尚訓弄成這樣,如今她借別人的手放走了那個人,也算是,還了他那一吻的情意。
從今以後,瑞王尚誡,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再也不見了。
她這樣想著,內心不覺輕鬆起來。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掛心那個人了,只有眼前這個人,是她的丈夫,她應該要一生一世好好相愛的人。
她上前去,伸手握住他的手,說:「天色已晚,早點休息吧。」
尚訓點點頭,猶豫了一下,伸手緊緊抱住她,低聲說:「阿顏……無論如何,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盛顏將自己的臉埋在他的懷裡,眼淚模糊。
她卻看不到尚訓的表情,他怨恨的目光盯著她的頭髮,緊緊地咬住下唇。而盛顏卻以為他只是因為身體不適而呼吸沉重,小心地將自己的身子從他的懷裡脫出來,輕聲說:「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他閉上眼,笑了一笑,低聲說:「之前,在西華宮,我去向母后詢問鳳符的下落,母后對我說,今天,只有你去過她那裡。」
盛顏驚詫地怔了一下,忙說道:「我只是因為瑞王那件事所以心神不寧,才找母后談論佛法。太后只賜了我一支瑪瑙釵,我走的時候,也沒聽說母后那裡的鳳符出事……此事與我,絕無任何關係。」
「後局去查了內宮侍衛名錄,據說那名去天牢提取瑞王的侍衛,是盛德妃身邊的人。」
「侍衛?難道是……是鐵霏?」她愕然問,「難怪今日黃昏後就不見了他,我還派了個內侍去到處問呢,這沒想到……這人居然會是瑞王那邊的人?」
尚訓伸手撫上她的臉頰,低聲說:「瑞王對你始終有覬覦之心,只是我想不到他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安排了一個人在你身邊。」
盛顏說道:「內局實在太過馬虎了,居然沒有查清楚,以後要小心才是。」
她雖這樣說,但也知道即使盡力不留下痕跡,但尚訓也一定並不會太相信自己,抬頭看他的表情,誰知他卻只是點頭贊成,說:「你說的對……我們先歇息吧。」
盛顏抬頭看見他冷淡的神情,不知怎麼,覺得這個一直對自己溫柔呵護的人,即使他口口聲聲說,我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忘記,但,他也已經有了改變,變得令人畏懼,再也不是她可以依託的人。
她默不作聲,只希望,以後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地讓他知道自己真的已經下定了決心,再也不會回首從前。
就在這個時候,她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刺痛,她轉頭一看,窗外的天色已經漸漸亮起來,晨曦灑在尚訓的身上,他側面明亮,面容的曲線起伏儘是金色。
天邊的朝霞漸漸染成暈紅,光芒萬丈的朝陽下,尚訓靜靜地看著她。
一切如此平靜。
只這人,是她以後的一生。
初春即將到來,梅花開得極盛,花瓣落得無休無止。
盛顏獨自一人坐在花中,看著自己手中的文集,讀到「江南四月,雜花生樹,群鶯亂飛」一句時,有一片花瓣無風自落,輕輕掉在她手中的書上。
她拂去書頁上的梅花,忽然悲從中來。抬頭看天空,一隻無名的小鳥在碧藍的天空中橫掠而過。
落花,融雪,藍天,飛鳥,四周靜謐無聲。這個世界,美麗到這樣空蕩。
她將自己的額頭抵在膝蓋上,聽著自己平靜的呼吸。
雕菰從外面進來,說:「德妃娘娘,君右丞與京城防衛司的輕騎兵馬回來了。」
她慢慢說:「是嗎?」放下自己手裡的書站了起來。
「娘娘怎麼不問他有沒有追上呢?」雕菰問。
她淡淡說道:「君容與怎麼可能追得上瑞王爺。」
尚訓聽說瑞王逃脫,知道這一下縱虎歸山,將來定是心腹大患,不過木已成舟,也並不責怪君容與,只是說:「終究是追趕太遲了,無可奈何。」
反倒是君容與,心中悔恨不已。
「此事,朕知道罪責全在一個人,但是現在還沒有辦法抓到她的把柄,而且,朕也沒有辦法下狠心治她的罪……」尚訓淡淡地說:「所以,有一件事情,你悄悄替朕去辦了。」
君容與忙說:「謹遵聖旨。」
尚訓示意他近前來,然後低聲說:「城東丁香巷盛宅,四個人,一個活口也不要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