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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顏抬眼看一看她,微微笑了出來。
雕菰頓時臉紅起來,結結巴巴地問:「娘娘……你笑什麼?」
盛顏笑道:「沒什麼,你今天剛剛跟他見面,打聽得倒仔細。」
雕菰趕緊辯解:「哎呀,不是啦,他以前在雲澄宮就是守衛啊,只是娘娘沒有留意而已,我剛跟你到雲澄宮的第一天晚上,居然有小賊進來,還是鐵霏救了我呢。」
小賊……要是瑞王知道自己被說成小賊,不知道臉上是什麼表情?她想到這裡有點想笑,但是再想到瑞王,不覺心裡又一沉。
如果當時一念之差,她跟著他到了他的身邊,現在會怎麼樣呢?會遇見什麼,發生什麼,現在又開心還是不開心呢?
但人生沒有如果,一切都已經是無奈了。
她裝作不知情,問雕菰:「那天晚上發生什麼了?怎麼會有小賊進來?」
「哎呀,我可被嚇死了,就是不敢對娘娘說啊……那天晚上有人進來,我剛剛被驚醒,結果一下子就被捂住口鼻,帶我到了旁邊的廂房,我還以為我死定了,沒想到那個人那我丟在那裡,就出門去了,過了好久我才被鐵霏發現,幸好沒出事,我也不敢聲張……」
「是吧,還好他湊巧發現了你……」盛顏淡淡地說,也不在意,繼續低頭繡花去了。這時鄭太醫也過來了,稟告她說:「太子殿下受寒了,喝了藥湯之後,要趕緊捂一下汗才好。」
盛顏點頭,看見他身後被鐵霏扶著有氣無力的行仁,漫不經心地說:「雕菰,把棲霞閣收拾出來,讓太子休息。」
雕菰趕緊領著鐵霏過去了,盛顏又問鄭太醫:「太子殿下沒什麼大礙吧?」
「太子寒氣侵體,可能會病一場,要好好休養才好。」鄭太醫憂慮地說。
盛顏說道:「不礙事,讓這孩子吃點苦頭也不是壞事,凡事我擔著。」
「是。」鄭太醫鬆了口氣,趕緊退下。
淺深桃花深淺妝(上)
早上起來的時候,尚訓看到院子裡的最後一朵秋菊都枯萎了,花瓣緊緊抱在枝頭,褪色成枯黃。
天氣已經寒冷,呵出來的氣都成了白色。殿內是不冷的,有燒得熱熱的地龍,但是尚訓覺得裡面悶熱,他寧願在外面,寒冷讓他的腦子比較清楚。
景泰看見他站在冷風中,嚇得趕緊抱著披風跑過來,給他披上,口中低聲勸他:「萬歲還是回殿裡吧,萬歲的龍體可關係到天下的福祉啊。」
尚訓揮手將他的手打開,說:「裡面透不過氣。」
景泰也不敢說話,站在他的身後,大氣也不敢出。
尚訓抬頭看著陰沉的天空,輝煌宏大的宮城在一片陰霾中,顯不出一絲光彩。最好的時光已經過去了,假山上嬌艷無比的無名花朵,和笛聲一起纏綿飛卷的流雲,盛夏時一顆一顆掉落在衣領中的女貞花,恍如隔世。
「盛德妃,最近在幹什麼?」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突然就問起了她。
景泰趕緊回道:「最近太子身體不適,好像是凍著了,一直住在朝晴宮裡,德妃應該正在照顧他吧。」
「凍著了?太子府中這麼多人,難道還會讓他凍著?」尚訓冷笑。
「是……德妃娘娘她懲罰太子,讓他在金水河中凍了小半個時辰……」景泰忐忑不安地說。
尚訓嫌惡地皺起眉頭:「行仁不過十二歲,就算再有錯也是一個孩子,她居然忍心這樣懲罰他?」
果然,她不是初見時假山上慌亂無措的女子,其實她是個冷漠沒有心的女人,即使他再怎麼對她好,也沒辦法讓她徹底地愛上自己,她依然與瑞王糾纏不清。即使明知道他那麼捨不得她,她也依然冷淡地,拒絕了瀕臨死亡的他——即使,敷衍一下也不肯。
可,她既然一開始能做出那麼多溫柔和可愛來迷惑他,那又為什麼不繼續欺騙下去呢?他寧願她用假面目欺騙他一輩子,讓他至死不知曉她的真面目,也好過到現在想起以前,這麼難過。
尚訓看著晦暗的天空,身上微微的寒意讓他剛剛養過來的身體又開始發作,胸口和頭痛得不行。他無奈地轉身回到殿內,坐在那裡看了一會兒奏摺,怔怔地抬頭看著外面。
景泰站在旁邊,小心地伺候著茶水,卻突然聽到尚訓叫他:「景泰。」
「是。」他低頭應道。
「去……朝晴宮。」
自從受寒無奈留在朝晴宮後,行仁一躺就是好幾天,每天一副氣息奄奄的樣子,想要給盛顏好看。誰知無論他怎麼裝模作樣地呻吟啊、痛苦啊,盛顏卻從來不去探望,就好像不知道一樣,讓他氣得牙痒痒的。
行仁一直躺在床上不起來,誰知扛到最後還是自己受不了,要讓一個生龍活虎的十二歲頑皮小孩子呆在床上,簡直比坐牢還難受,扛了幾天之後,他悻悻地認輸,自己爬起來出外溜達了。
現在已經入冬,小蟲子不多了,螞蟻當然也不好找。他在院子裡轉來轉去,發現了牆上的一個小花窗,便湊過去往裡面看。
天氣寒冷,陰霾一片,站在陰天中的所有樹都是光禿禿的,唯有幾棵芭蕉樹還綠意森森。在芭蕉樹下,有叢生的冬青樹,也還是綠色的。
在這僅存的綠意中,盛顏正坐在中間,穿著淡黃的衣衫,俯頭專注地在繡花架上,一針一針地描繪著手下的畫面。行仁看著她安靜的樣子,恍惚間忽然覺得,在這滿園冬天寒意中,只因為她的沉靜美麗,才生出了這些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