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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賢雖是挾旨而來,卻知曉懷玉平素脾氣,便也不敢十分的違拗,默默退到一旁,不離懷玉三步,眼睛也不離他二人半分。
青葉狐疑不定地看著懷玉手中的提盒,問:「這是什麼?你要做什麼?」
夏西南自不必說,雲娘也在宮中浸淫多年,這些事自然是聽說過的,也都認得劉賢其人,從他一露面,再看到懷玉手中的提盒時,便已猜出個七七八八,一時間,這二人俱是五雷轟頂,魂飛魄散。雲娘終是不甘心,挪上前來,試圖問一聲緣由,卻被懷玉一個眼神嚇退,捂著嘴轉身跑回廂房去了。
青葉沒來由的害怕起來,伸手要去奪懷玉手中的提盒查看,懷玉躲開她的手,拉住她往屋子內拖。她哪裡敵得過他的力氣,三兩步便被他給拽到屋子裡去了,劉賢自然緊跟其後,另外兩個卻沒有他的膽子,只一左一右守在屋門口等候。
青葉抱住懷玉的胳膊,一連迭聲地問:「你要做什麼?你要做什麼?好表叔,你要做什麼?」
懷玉一把將她推坐下,揭開提盒的蓋子,便見裡頭擺著一碗墨汁一般的煎藥。劉賢一路上將這提盒緊緊地抱在懷裡,竟然沒潑灑了多少出來。皇帝派來的,果真是妥當人。
青葉先是怔了一怔,其後揚聲嚷嚷道:「我又沒有病!我不要喝你這藥!我不喝!我才不要喝!我也不要死!」一時哭得猛了,便打起了哭嗝,本來已經傷心了許久,心裡頭正難過,再被藥汁的苦腥氣味一熏,不由得泛起了噁心,連連地作嘔欲吐。
她死命抵擋,一面胡亂拍打懷玉,一面扭頭哭喊:「雲娘,我要死了,你來救我——夏西南——」
雲娘在廂房裡聽見她哭喊,心內痛疼到無法,也流著淚應和道:「姑娘!姑娘!你若是走了,雲娘自然會追隨你去——」
劉賢眼看青葉言語這般潑辣,對皇子也是直呼其名,想來是平日裡慣出來的,不由咂舌不已。先前在長樂宮內並沒聽到她說話,還當她是說一口彆扭漢話的蠻夷女子,卻原來說話行事竟與一般漢人無二,話音軟軟糯糯,帶有些許的江南口音。若不說,誰曉得她身上淌著倭人的血?他雖不似夏西南那般憐香惜玉,卻也暗暗嘆了口氣,感喟了一聲:可惜了這麼個人兒,跟了皇子懷玉,落到眼前這個境地。不過,看懷玉急怒攻心的模樣,叫人當真是快意。
懷玉眉心擰在一起,斥她道:「要不了你的命!這般鬧騰做什麼?我會害你麼?」伸手將她兩隻手反剪了,將碗端到她的面前,看著她的眼睛,放低了聲音,柔聲誘哄道,「乖,聽話,將這碗藥喝下去。」
青葉搖頭,哭著問:「這是什麼藥?這是什麼藥?你不說,我便不喝!若要我喝,須得給我個說法才成!」
懷玉不語。她便又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流淚道:「我今日倒霉透啦,青官不見了,又有壞人找到我家,要帶我走,說結月潤還活著……好不容易把你等回來,你卻這樣對我……我又沒做錯事,也不是壞人,更不會去害旁人,你為何要這樣對我?我若哪裡犯了錯,你說與我聽,我改便是,你若還不滿意,便是抽打我也成。為何一定要逼我喝這不明不白的藥?」
懷玉方才點頭:「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你並沒有錯,錯的是我。你的青官,我今後會為你找回來,也許你在家裡養貓,放心;也是因為有壞人來找你,才叫你喝下這藥的,你若是乖乖喝下,以後任誰也帶不走你了。」見她哭得小聲了些,又問,「可是八木大雅來找你了?放心,他明日便會走了,只要你喝下這一碗藥。」
青葉聽他連說了幾句放心,因依賴他已成了習慣,便稍稍放下些心來,又似是被他的一雙濃墨般的眸子所蠱惑般,仰首傻傻問道:「若是喝下這藥,從今後便不必擔心被人帶走,一輩子都不會與你分離了麼?」
懷玉還是點頭,卻不去看她的眼睛,只說道:「是。若是喝下這藥,今後便能一直與我在一起了。」
「不騙我?」
「不騙你。」
「你說話算數?」
「我說話算數。」
青葉眼淚流的兇猛,抽著鼻子,打著哭嗝,呆呆地發了一回怔,終於下了決心,點了點頭,道:「好,我喝便是,你記得自己今日說過的話。」
劉賢怕懷玉耍什麼手段,趕緊湊上前來盯著他二人。
懷玉將碗重新端至青葉的面前,她嗅到沖鼻的藥腥氣,皺了皺眉,打了個噁心,轉眼便反悔了,搖頭冷笑道:「我不喝!我走還不成?你真當我不懂?這藥若是喝下去,不死也會成廢人。不就是嫌棄我出身家世麼,不就是嫌棄我爹爹是倭人麼?既然嫌棄我出身,我也不勉強你,但你也不能因為這個而來逼我,出身家世,爹娘是誰,又不是我自己能選的!有什麼了不起,我走就是了。」
因為一雙手被懷玉反剪在背後,動彈不得,她便伸腳胡亂去踢懷玉的腿,口中嚷道:「侯懷玉!你放開我,我不要跟著你啦!你放我走,我從小過慣了苦日子,吃得起苦,哪裡過不下去!你們把我逼急了,我便是漂洋過海去倭國也成!誰又稀罕做你小老婆?有什麼了不起?看我無父無母,無依無靠,仗著我喜歡你,仗著我如今對你死心塌地,便能這樣對待我麼?便能對我為所欲為麼?」
懷玉心裡痛到極處,反而生出滔天的怒火,咬著牙沖她嘶吼道:「你想走!?你想走!?混帳東西!混帳東西!你想都不要想!」將她的兩隻手攥得更緊,抽出腰帶,便要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