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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娘也笑:「咱們這邊都興給小孩子喝這個。那時候都還小,哪裡懂這些?祖母拿了一杯水遞給我,說『喝了吧』,我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接過來,也沒細看,張口便咕嘟咕嘟喝到肚子裡了。」又好笑道,「喝到杯底還剩最後一隻時,我一看:乖乖,不得了,是早就長出手腳的一隻小蛤*蟆。原來是撈得晚了,骨朵兒都生出小手小腳,成了小蛤*蟆了。」
青葉聞言吃吃發笑。雲娘見她高興,又道:「你不知道,咱們殿下也喝過的。」
青葉駭笑:「他那樣一個愛乾淨又挑剔的人,也願意喝蛤*蟆骨朵兒?你們宮裡頭也興這個?」
雲娘搖頭:「這倒不是。是他十來歲的時候,有一年在御花園裡的一個池子裡頭撈魚,一個踩空,竟然落了水。他那時還不會游水,在水裡頭撲騰了一陣子,被人救上來後,他只是乾嘔個不住。陛下罰他跪時他也乾嘔,娘娘說落他時他也乾嘔,娘娘不放心,請了太醫過來看,太醫問他為何要嘔,他一面作嘔,一面悻悻道:下回再也不去那裡撈魚了,水裡頭有蛤*蟆骨朵兒,在水裡撲騰時嗆了水,不小心喝下去好幾口,有大也有小。」
青葉哈哈笑了一陣子,推雲娘道:「噁心死了,莫要再說了。我臉上發滿了也不要喝活蛤*蟆骨朵兒。」言罷,果真噁心地乾嘔了一口,吐出些清水出來才算作罷。
雲娘也覺反胃,撐不住笑道:「我就知道你不願意,逗你笑罷了。我記得我屋子裡還有包金銀花,等下找出來煎了水給你泡澡,這個也是清火去熱的。」
青葉點頭稱好。雲娘自回了廂房去找金銀花,左找又找沒找著,自言自語道:「怪事,明明還有的,被我收到哪裡去了。」正在奇怪,忽聽得胡同口有一聲貓叫,玉官已被抱回到家裡來養了,莫不是青官罷。
青葉也聽見了,將手裡的銅鏡一扔,跑出來,喜道:「可是我青官回來了?」
拉著雲娘便要出去看,丁火灶看見,趕緊上來阻攔:「姑娘快些回屋子去,我替你瞧瞧,黑燈瞎火的,姑娘還是莫要出去的好。」
青葉跺腳:「我要自己出去找!」
丁火灶不依,擋在她前面不許她出去。因他做事妥當,有眼色,囉嗦的功力也是青出於藍,一張嘴比他師父夏西南還要碎上幾分,因此夏西南便放心地跟著懷玉去了漠北,將照應這青柳胡同的差事交給他了。他頭一回當此重任,自然盡心盡力,從早囉嗦到晚,饒是青葉喜歡有人管著,也有幾分嫌棄他,他卻毫不在意。
雲娘聽見,也趕緊出來阻攔:「姑娘還是回屋子去罷。我去看看,金銀花找不著了,我正好順路去百草堂稱一些回來,你回去做你自己的事。」見她身上衣衫單薄,便又道,「春捂秋凍,眼下早晚還有幾分寒涼,快回去加件衣裳去!」
青葉只得作罷,催促雲娘道:「快去快去,去晚了,只怕青官又要跑了。」
雲娘回屋打了燈籠出來,看天上飄著幾朵厚重的流雲,便又折回去取了一把傘,帶上荷包。開了院門出去時,守在門口的東風東升幾個便問:「你去哪裡?」
雲娘答:「我去胡同口看看青官可在,再去百草堂買些金銀花回來。」
東升等也聽到貓叫聲,便點頭叫她出去了。到得胡同口,守在那裡的人又問了一回,雲娘照實答了。便有人道:「那貓是只野貓,適才到這裡轉了幾圈,轉眼又跑了,不是你要找的青官。」
雲娘心下有些失望,便道:「罷了,我自去百草堂罷。」百草堂並不遠,走幾步就到了,身後還是跟上來兩個人。到得藥鋪,人家正要打烊,雲娘忙擠進門去,叫夥計稱些金銀花。
夥計一問症候,便笑道:「光金銀花怎麼夠?連翹、穿心蓮、大青葉等也都是清熱解毒消腫的,都給你稱些回去,煮了水泡澡好得快,再給你稱二兩杭州新來的胎菊,泡茶喝最是去火的。家裡可有枸杞?若是沒有,也給你稱一些!」不待雲娘答話,手腳麻利地就將各色藥材包了一小堆,一一稱好,再報價錢。
雲娘曉得這百草堂一向的做派,只得苦笑:「罷了罷了。幸而銀錢帶的夠,否則只怕要賒帳了。」摸出荷包,付了銀錢,拎了這一堆紙包出了百草堂的大門。身後的兩個人不遠不近地也跟了回來。再回到胡同口時,卻見天山茶館的門口多出來一輛輕便緇車,車門旁立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宮裝婦人。雲娘覺得奇怪,便多瞅了一眼,這一瞅,心裡不由得悄悄一驚,這宮裝婦人不是旁人,竟是貴妃身旁的妹史。妹史即來了,馬車內的人想必是貴妃了。
雲娘正待要上前去問妹史為何在此,守在胡同口的一個頭領模樣的人連忙揮手制止,不容置疑道:「你自回去,不得多管閒事。」
雲娘自然曉得不能多管閒事,可若是看到貴妃卻連一聲安也不上去請卻與禮不合,遂道:「是貴妃娘娘……」
那頭領冷笑:「你以為我等不曉得是貴妃娘娘?」指著妹史道,「喏,那位嬤嬤已來報過名號了,被我等又請回去了。」
雲娘駭了一大跳,驚道:「貴妃又不是旁人,是咱們殿下的生母,你們這般做,卻是不大好罷?」
頭領依舊不為所動:「殿下走時交代過:叫我等不得輕信旁人,不許姑娘出來,也不能無故放人入內,莫說是貴妃,便是陛下來了,也要擋在外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