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頁
他也不以為意,後頭又獨自來了幾回,專找大小姐二小姐,對小狐仙連瞧都不瞧一眼。他只喝花酒,從不留宿,且言談舉止斯文有禮。僅來過幾回,大小姐二小姐便得了許多貴重的頭面首飾珠寶,便是連伺候的僕從使女都能得不少的賞銀。一時間,胡家上下將他當做祖宗一般給供了起來。
小狐仙原以為他是清貧翰林一個,不想他竟是大大的有錢人。又從大姐二姐口中得知他十六歲便中了秀才,二十歲中舉人,二十五歲上便中了進士點了翰林。年少得意不說,前兩年更是娶了一位巨富之家的女兒為妻,岳家在京城裡開有茶葉鋪子數家,可說是日進斗金,妙的是他岳家無有兒子,將來一家一當自然都是他的。
小狐仙暗暗悔恨,恨自己有眼無珠,左思右想,煩惱了許久,於一日裝醉倒在了喝多了酒去如廁的他的身上,終於將他收為入幕之賓。
且說小狐仙聽說他過來,自是歡喜不已,裊裊婷婷又妖妖嬈嬈地迎將出來。拉了他的手才要說笑幾句,卻見他皺著眉頭,且身上有酒氣,便忙忙叫人倒水來,親自為他擦臉擦手,將他扶入內室,放倒在床,再替他寬衣。
解下他腰間的荷包時,隨手打開一看,見幾塊銀子裡混著幾隻精巧的金錁子,便伸手一一挑了出來,口中嘻嘻笑道:「快過年了,正好留我賞人。」想了想,索性把他荷包里的銀子也都掏了出來,道,「正好明日我要與二姐找人來裁衣裳,眼見著要過年了,我自然也要置幾身出門見客的衣裳的。這個也與我罷。」
他忽然伸手一把將正在數金錁子的小狐仙扯到懷裡,手從她的袖筒里慢慢伸將進去。小狐仙愛美,即便是冬日裡,衣裳也絕不多穿,兼之袖子寬寬鬆鬆,他的手便從袖筒一直探到前胸,口中含糊笑道:「還是你好,還是你美……我看她也不見得比你好看多少……」
小狐仙立時橫眉豎目發作道:「死人!你又去找誰了?可是我二姐又勾引你了!?若是叫我知道,看我不撕了她!你若敢背著我找旁人,看我不一杯毒酒、一條繩子自盡在你面前!我便是死了也要來找你算帳!」
懷玉因這一段時日無事,便常常來青柳胡同,白日裡也不出去,只在家中與青葉說說話,哄她做些吃食來吃,同她在一起的時候多了,便漸漸察覺到她身上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癖性。
起初是他去後院為她折了些開得早的黃梅回來養在美人觚內,插好擺好,他自以為甚美,本想等她回來誇口兩句的,誰料她從灶房裡回來後,一眼瞥見美人觚動了地方,趕緊擦擦手,把美人觚重新擺回到原來的地方。懷玉趁她出去時,悄悄地將那美人觚又移動寸許,果然,她看到後,把手裡的東西一扔,再急急忙忙地去把美人觚絲毫不差地給挪了回去。
他覺著好笑,便偷偷地把她的零碎小玩意兒這裡移移,那裡動動,這下她什麼事也幹不成了,氣得要哭,坐在屋子裡守著她的一堆零碎玩意兒,不許懷玉亂碰。
雲娘便與懷玉笑道:「我還當殿下知道呢。姑娘的東西不許人家動一絲一毫的,哪怕你動了小指頭那麼大的地方她也能看出來,即便一時忘記了,睡到半夜想起來也要爬起來擺好的。我每回擦好屋子,她都要跟在後頭再檢視一番,恐怕我給她挪了地方。」
又悄悄笑道:「還有一個:捨不得扔舊東西。有一回我把她的一個舊梳子丟了,她傷心得要命,又跑到外面去給撿了回來,跟寶貝似的塞到枕頭下收了起來……她的一堆銀子放在哪裡也不放心,非要叫我給她在牆上挖個洞,我好說歹說,給她在床底下找個地方收起來才作罷,真真是好笑。若說是節儉愛錢,但在外頭給乞丐銀子時,眼睛卻是連眨也不眨的。也不是見著誰都給,她專愛給那些會編瞎話的,若跟她說家中老父母重病或是吃不上飯,她恨不能連家都搬給人家。我說了幾回都不聽……唉,這愁人的傻孩子……」
懷玉笑了一笑,道:「她年紀還小的時候,家裡遇到一些變故,為此吃過一些苦,怕是因為這個緣故,自此成了心病……不打緊,日子久了,也許就能好了。」
回頭看她,她正歪在床上生悶氣,懷裡抱著她心愛的美人觚,幾枝黃梅太香,害得她連打了幾個噴嚏,也被她給扔了。見懷玉看向她,趕緊示威似的翻了個白眼兒。
直到懷玉與夏西南隨了她一起出去餵貓,還給她的兩隻貓搭了個窩,她這才高興了起來,餵好貓,還賞光與懷玉去翰林街上逛了一逛。早前懷玉都是早出晚歸,雖一同去潮州食府吃過飯,但白日裡二人一起出去逛卻是頭一回。
她這些時日時常出來走動,雖然不太愛說話,卻沒什麼架子,偶爾無聊時也隨了人家說笑幾句,因此與胡同口左右兩邊的人都熟了起來。這些人閒極無聊,每每見她出去,都千方百計地與她搭話,她高興了便應答一聲,不高興了,則笑笑了事。
懷玉來牽她的手,她有些不好意思,把手袖起來不給他牽,又悄悄地往前走幾步,與他拉開幾步之距,忸怩道:「熟人太多……到天晚了再說。」又輕聲笑問,「你不怕人家認出你麼?」
懷玉笑:「我早些年常年不在京城,這些地方認得我的人不多。」
她笑笑,垂首看自己的腳尖,不再說話。
懷玉又道:「即便認出來又怎樣?老子帶自家的婆娘出來閒逛,干旁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