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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看她一眼,握住她的一隻手,把她往傘內拉了拉,道:「放心,我至今也沒聽到他的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都不在了,哪裡還會有人為他尋仇。」話說完了,卻沒有放下她的手。
青葉由他牽著手,點點頭道:「咱們去哪裡?也不會被那個人找到?」
「不會。去我老家日向國,我老家在薩摩藩日向國一事便是義父也不曉得的……日向國聽說過麼,窮地方。」頓了一頓,又幽幽道,「你只怕還不曉得我的本姓是米山吧?我家雖然姓米山,卻時常吃不飽飯。我爹娘帶著我討飯討了許久,後來實在養不活我,才把我賣了的。說起來,我也是為了吃一口飯就改了姓氏……」
青葉笑:「你曉得我是想氣死結月潤才說那些話的。今後咱們改回來,還是姓米山吧。」
秀一腳步一頓:「咱們?米山秀一,米山青葉?」
青葉抬眼看他,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嗯。米山青葉。」
夜雨下個不住,絲毫沒有要停的跡象。二人靜默,於這寂寥冷清的雨巷內靜聽各自的心跳聲。
秀一忽然輕輕咳嗽一聲,低聲道:「我家貧,父母都不在了。如今再回去,既無田地也無房屋,將來一切只能靠咱們自己了。我去做苦力,或做漁家翁,要是養不活你,可能你也要找點事做補貼家用才能吃飽飯。跟著我要吃苦受累,你可要先想好了。米山青葉。」
青葉道:「給富人家做幫工也好,開小酒館小飯館也好,都不在話下,小菜一碟。米山秀一。」
☆、第54章 褚青葉(五十二)
「好。等過個幾年,要是你想七里塘鎮了,說不定我還能再帶你回來看看。」
青葉擦了把飄落到臉上的雨滴,笑著應道:「好。」
二人臨時的藏身之所是一座破舊的魚祖郎君廟,距七里塘鎮有數十里之遙。廟內早無煙火,附近也無人家。廟堂外頭破舊荒蕪,進內後卻潔淨得很。廟堂內無床鋪,也難不倒秀一,因為他本來也不睡床。他在地上鋪了一層潔淨的乾草,又去當鋪購了一床半新不舊的被褥,暫住個三兩日應是無礙。
秀一怕青葉覺得寒磣,便道:「早前發現的。覺得這裡藏身應該不錯,因此收拾了幾日,倒也能住人。」
青葉跟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大半夜,已累得不像話,哪裡還會計較。胡亂擦了把臉,趕緊往乾草上一躺。秀一低聲道:「你蓋被褥,我蓋自己的衣裳就成……」話未說完,聽她已蜷縮在牆角打起了小小的呼嚕。秀一將被褥給她搭在身上,自己遠遠地躺到一邊去,兩眼一閉,也熟睡了過去。
次日,二人喬裝打扮了一番,好去左近集市上採買路上所用之物。秀一扮作個農人,青葉扮成了農婦。末了,秀一又從身上摸出一瓶藥麵兒,和了水進去,與青葉各塗了些在臉上,二人的面孔立時就變成了常年吃不到油水的菜色。青葉不放心,又往手上身上抹了點泥土,往頭上插了幾根乾草枯葉。二人裝扮好,互相看了看,笑個不住。本是逃命天涯,二人卻都因為年輕,也有信賴之人陪伴在側,故而都不覺得害怕,也絲毫不覺得愁苦。
青葉笑夠了,方才說道:「你想得到周到,連這樣的衣裳都能弄到手。」
秀一嘆氣道:「看人家晾在外頭,順手牽羊得來的。身上的銀子都用來付了回去的船錢……」
青葉問:「你身上已一無所有了麼?」
秀一羞愧:「銀子本來有許多,都在那船上,船被侯懷玉一窩端了……哪裡還有銀錢?」
青葉道:「無妨,我還有。」將身上的錢袋子摸出來,數了一數,零零碎碎的加在一起共有三四十兩,得意道,「夠咱們到你老家。好不好還能剩一些,置些田地房屋。」想了一想,又道,「要是有人盤問起,咱們就以夫妻相稱吧,我名叫小米兒,你名叫小山子。」
秀一紅了紅臉,美滋滋地點頭應了聲是。
二人也算是易了容,便一前一後大搖大擺地去了集市上。集市上果然有許多兵差穿梭來往,見著青年男女便要上前盤問。二人逛了一路,卻因為身上衣裳破爛、面有菜色而未被盤問過一回。青葉便悄悄放了心,興許因為那人即將返京,想來這些兵差也不過是應付了事。
秀一身無分文,一路付帳的都是青葉。二人先去成衣鋪各買了里里外外幾身衣衫,又怕船上的被褥不乾淨,連被褥也買了兩床,其後又買了各色二人愛吃的零嘴等,路上好用來打發時間。經過一家藥鋪時,進去買了些管頭疼發熱的常用藥品,最後去了雜貨鋪子買了刷牙的細鹽並幾大包草紙等雜物。秀一咋舌:「哪裡用得了這許多草紙?」青葉狠狠乜他一眼。
出了雜貨鋪子,青葉又想起來什麼似的,踅身回去買了二斤赤砂糖,秀一又納悶:「你不是不愛吃甜食麼?」話未說完,又被剜了一眼。
集市上採買完畢。二人各拎了許多東西,累得不行,午間就在一個賣麵食的小攤子各要了一碗鹹菜黃魚面吃了。面吃完,付帳的自然還是青葉。她掏錢袋子時,有乞丐過來討飯,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她手裡的錢袋子,她嚇了一跳,趕緊將錢袋子護住。攤主遞過來找的零碎銀錢,秀一一把接過,都塞到那乞丐手裡去了。
乞丐歡天喜地,恐怕他二人反悔,也不道謝,轉身急急跑了。青葉生氣,道:「你叫我吃苦受累,自己卻大方,給他這許多做什麼!咱們回去怎麼置田地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