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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仙原本說要帶青葉逛一整日,誰料才在島上遊玩了不多時,便疲累得不行,便自己回去歇息去了,只叫身後跟著的兩個使女帶著青葉遊玩。青葉也不在意,叫那兩個使女自己玩耍,她則獨自一人在島上慢慢晃悠,看看風景,逛得累了,便找一顆文旦樹,坐到樹下,托腮看海,正在出神,忽見甘仔哼著小調,蹦蹦跳跳地過來,離她還有老遠,他便擠眉弄眼道:「青葉姐,你有好事了!」
青葉苦笑:「小鬼,我心裡邊都快煩死了……有什麼好事,不妨說與我聽聽?」
甘仔道:「剛才,四海哥與一堆頭目議事,我閒著沒事做,便進去為他們端茶送水,我進去時,正巧聽見四海哥跟二大王說『咱們總是一家人……原本我還打算將青葉說與你來著……』,後來四海哥見我進去,就改說旁的事了。不過我聽得懂他的意思,嘿嘿。等他們議事完畢,二大王又偷偷過來跟我打聽你這陣子是否還常去盧秀才那裡——」
☆、第22章 褚青葉(二十)
青葉怔了怔,滿心不快道:「你莫非是聽錯了?四海哥曉得我只喜歡盧秀才一個人,又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又冷笑道,「我愛去看誰便去看誰,愛什麼時候去看便什麼時候去看,卻輪不到別人來管!」
從前,鄭四海手下也有不少小頭目們時常托甘仔送些搶來的釵兒環兒給青葉,青葉都一一交給鄭四海,他便當著青葉的面,將那多情的小頭目們叫過來,將釵兒環兒丟到人家臉上,再喝罵一聲:「瞎了你的狗眼!我的妹妹將來只能嫁給正經人家的子弟,你且去撒泡尿照照自家,你祖上十八代可出過一個正經人?別說我妹妹,便是我也看不上你!」
如此一來二去,人人都曉得青葉眼高於頂,便也無人敢再自作多情了。雖說她後來看上盧秀才,叫鄭四海傷心了好一陣子,但也不至於撮合她與二大王浪里滾。
甘仔見她不信,便笑道:「是真是假,等你見著四海哥不就曉得了麼?」
接風宴就設在一艘炮船上,船有兩層,船身掛滿紙燈籠,使女們穿梭來往,星滿天,七月風微涼,船在海面上輕輕蕩漾,倒也有趣得很。酒席僅有三兩桌,都是鄭四海的親信心腹,也都是青葉認識的。眾海盜頭目們已拘束得久了,見有酒席,個個喜不自禁,亂鬨鬨地搶了位子坐下,也不用招呼,各人吃的吃喝的喝,不一時,又鬧哄哄地拼起了酒。
珠仙與青葉坐在一處,二人唧唧噥噥地說了許久的話,鄭四海才忙忙地上了這船,轉眼又被眾頭目拉住吃酒,一時也脫不了身。這海上眾海盜個個曬得跟黑鍋底一樣,唯獨他越曬越白,不打仗不操練時,他便一身齊整衣衫,被眾海盜一襯,可以稱得上是溫潤如玉的白面書生了。
青葉正與珠仙說話,見鄭四海被眾頭目圍住,便推她道:「快看,你的美男子相公來了。」
珠仙得意,抿嘴笑道:「他這幾年操心太多,憔悴了些。那一年他去搶親的模樣你大約沒見到過吧?那一日,他身著一身白衣,騎著高頭大馬,手拎一把大刀,端的是個威風凜凜的美男子,是個女子都會愛上他。話說他一人一馬闖到許知縣的家門口,砍傷許知縣的幾個家丁,將我從花轎里拉出來,拿刀背狠拍我幾下,口中喝罵:蠢女子!我叫你愛錢!我偏叫你嫁不成有錢人!」
珠仙低下頭吃吃笑幾聲,為自己辯解道:「我又不是仙女,不食人間煙火,咱們幾個一起長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七里塘鎮再也找不到比他家更窮的人家了。他家窮是窮得……沒法說;他爹娘又糊塗,他那時除了讀書,什麼都不會,他那樣的人家,誰敢嫁?」珠仙笑一氣,嘆一氣,頓了一頓,又哽咽道,「他本是讀書人,若不是我拖累他,害他砍殺許知縣家的人,被逼著做了海盜,他如今只怕早已高中狀元,進京做了官……若不是我,他又怎會——」
青葉見她一時喜一時憂,一時目光盈盈,一時又心酸難耐,便把頭靠到她身上,拉著她的手道:「我覺著你們如今就很好,不管當海盜也罷讀書為官也好,兩個人能守在一起,不是比什麼都好?」
珠仙低低道:「你不明白,與他守在一處固然好,但是這個營生豈是這麼好做的?今兒橫行霸道,吃肉喝酒,明兒就有可能人頭落地。據我這幾年所見所聞,做他們這一行到頭來都是橫死,再是厲害的人,也沒有一個能壽終正寢……這一陣子咱們更是東奔西逃,每一處地方都不敢常住,我實在過夠了,只想找一處地方,安安心心地過日子……」
鄭四海吃下幾盅酒,這才得以脫身過來,仔細看了看珠仙的臉,為她拭去眼淚。方才向青葉哂笑道:「這一陣子不知為何,她多愁善感得很。」又仔細端詳青葉,「怎麼你面色也有些不好?可是誰給你氣受了?滿仔還時常去麼?」
青葉笑道:「他倒時常去,我又不怕他。」
鄭四海抬眼去瞧滿仔,滿仔正悶頭喝酒,卻不時地往青葉這邊瞄上一眼。鄭四海鼻子裡笑了一聲,告了一聲罪:「本該早些來的,但我這陣子也忙得焦頭爛額。」又問道,「我聽珠仙說你有事要與我說,不知是什麼事,讓你大半夜裡跑這一趟?」
青葉笑道:「我聽了許多傳言,有些放心不下,所以過來看看,也並沒有什麼要緊事……不過,七里塘人家我不想再開下去了,我過幾日想過來投奔你,將來跟著你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