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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葉背上腰上火辣辣的一片痛,趴在地上傷心痛哭不已,衣裳穿得太多,行動便受了許多拘束,手撓不到痛處,難過得很。然而痛哭之後,心內反倒爽快了些,本來午飯只吃了幾口泡飯,肚子餓得不行,想起來找點東西吃,奈何無人來勸她,給她一個台階下,她自己不好意思爬起來,只得繼續趴在地上僵著。懷玉在她身旁走來走去,一時叫人過來吩咐事情,一時叫夏西南端茶倒水送書信,竟是連看也不看趴在屋子中間的她一眼。
又嗚咽了許久,快要睡著時,雲娘終於急急趕過來,把她從地上拉起來,苦笑道:「傻孩子,地面上多少涼?肚子貼著地面,若是著涼了怎麼辦?」瞧見她衣裳的後背處被抽成條條縷縷,露出一團團的棉絮,本想責怪她幾句的,見狀便也說不出口了。怕她被傷著,撩起幾層衣裳瞧了一瞧,見她腰與背上條條紅痕交錯,雖不甚厲害,卻因為她肌膚雪白,襯得鞭痕愈紅,心裡也是嚇了一大跳,暗暗怪懷玉太心狠。
青葉揉著眼角低聲埋怨道:「你怎麼早不來?我都快要餓死了。」
雲娘哭笑不得,氣惱道:「你倒好意思說我?你把我一條老命都快給嚇沒了!我的腳本來傷得不重,後來連滾加爬地下山去報信,這才傷得狠了,腫得跟饅頭似的!現在才從醫館回來!到了家,才把一身泥濘的衣衫換下,還沒來得及歇一口氣,喝一口水,聽聞你被打,趕緊來拉你的!」言罷,拎起褲腿給青葉看,果然腫得發亮,因上頭敷了一層藥,其狀慘不忍睹。青葉本想向她撒個嬌哭訴一番的,便也不好意思開口了。
雲娘見她灰頭土臉的,又擔心留下她與懷玉在一處要吃虧被打,便瘸著腳將她帶到自己的廂房內,叫人燒水來給她洗頭洗臉。因她背上有傷,不能入浴,遂擰了手巾子給她擦了擦身。她大呼小叫,嬌聲嬌氣地嚷嚷背痛腰痛,雲娘便苦笑:「你說與我聽無用,等下去說與殿下聽。」待收拾好,又找了些糕點給她充飢。
青葉披散著頭髮正坐在雲娘的床上吃喝時,夏西南送了跌打膏過來。因他見死不救,青葉對他十分不齒,哼了一聲,將他遞來的跌打膏一把奪過,猛地往門外一擲。
夏西南知她心中所想,苦笑道:「好姑娘哎,近來陛下聖體欠和,咱們殿下同二殿下被指派了去郊祀。南郊祭天,北郊祭地的,總之忙得腳不沾地,正忙亂著,忽聽你老人家要出家,殿下他氣得頭上冒煙,胡亂編了個由頭,將一堆爛攤子都交給了二殿下,自己忙忙的奔回來……明日還不知道怎麼向陛下交差呢!總之殿下動怒,咱們是不敢往跟前湊的,姑娘莫怪。」
又暗暗嘀咕:「明知道殿下的性子,偏還要故意激怒他,若不是自己古怪嘴又壞,想來也不至於被打,倒好意思怪旁人……」
青葉訕訕笑了兩聲,嘴硬道:「我出我的家,他若是忙,不來找我就是了,橫豎他快要娶親成親了,還管我做什麼。」
此話一出,雲娘與夏西南同時變了臉色。青葉忽然也覺得無趣,遂住口,低頭喝她的茶水,兩顆眼淚不小心掉到茶碗裡,一口喝掉了。
雲娘訓她:「這些話今後不許再說第二回了!若是再叫我聽著,我頭一個要生你的氣!糊塗孩子,我問你,你說這些討人嫌的話到底對得起誰!」愈說愈來氣,紅著眼睛道,「糊塗孩子,枉我與殿下一片真心待你!」
青葉心內也是難過,輕聲道:「從此不說便是。」環住雲娘的脖子,撅嘴往她臉上親了一口,柔聲道,「好雲娘,你曉得我最是糊塗……若是我做錯了事,說錯了話,你打我罵我都成,只是千萬不要生我的氣。」
雲娘果然高興,遂收了淚,說道:「這才是聽話的好孩子。」
待青葉吃完飯,雲娘忽然想起她平日裡哪怕吃了懷玉一點點的虧也要跑來告狀,說他的壞話,今日被狠抽了一頓鞭子,對此卻還未抱怨過一句,心裡倒有些奇怪,於是問:「你不怪殿下抽你鞭子?」
青葉臉紅了紅,赧笑道:「其實我早料得到,若是被他捉住,依著他的性子,怕是不能輕易饒了我的……」又道,「雲娘,你不曉得,我在庵堂里時,怕他找來,又怕他不找來;及至他找來了,我怕他責怪,又怕他不責怪……誰料竟被抽了這許多鞭子。」
說到後來,因心內甜喜悅,便一頭扎進雲娘的懷裡,羞羞答答道:「他早前也抽過我兩鞭子,只是沒今日這般狠……你沒看到,他抽我鞭子時好看死了,我雖然心裡害怕,不知為何卻又有些高興,因此也生不起氣來。」
雲娘不知作何感想,擰著眉毛呆愣半響,方才說了一聲:「愁人的傻孩子喲,你與殿下他……與他到底是怎麼看對了眼的?你這樣怪!他那樣壞!真是愁人!」
☆、第91章 侯小葉子(二十八)
青葉只管吃喝,雲娘又笑嘆:「你們若是一直這樣鬧下去,總有一日,我一條老命也要交代在你兩個手裡。」
青葉吃飽喝足,頭髮晾乾,親自燒了幾個懷玉愛吃的小菜,熱上一壺酒,叫夏西南用托盤送去給懷玉。夏西南嘻嘻笑:「我看還是姑娘親自送去的好。」
青葉乜他一眼,轉而求雲娘,雲娘詫異:「我的腳都腫了你看不到?你為何不能親自送去?你不是非但不生氣,還覺得殿下生氣時好看麼?我瞧殿下還在生著氣,你快去看看,好看得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