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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仔也不細問,只管捋了袖子管訴苦道:「那一日我險些兒被那廝打死啦!還好被街上人拉開,否則,嘖嘖,你就等著為我收屍罷!銀子快拿來!」
青葉伸頭一看,見他手腕上果然有個青紫的手掌印,嘻嘻哈哈笑了一陣子,這才從包袱里摸出一錠銀子塞給他。甘仔掂了掂分量,二兩隻多不少,心裡滿意非常,嘴裡卻還恬不知恥地問:「不能再多饒一些麼?」
青葉抓了一件衣裳丟到他臉上去:「這二兩銀子都快頂你半年的工錢了!挨個巴掌換來二兩銀子,美不死你!」
甘仔娘本來正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著,被青葉同兒子的說話聲吵醒。睜開眼便瞧見兒子從青葉手中接過一錠銀子,塞到自個兒懷裡,心裡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高興,趕緊從床上爬起來,將家中收著的陳年點心果子都搜羅了出來,捧來給青葉吃。青葉不要,她便又放下點心,拄了根棍子,搖搖晃晃地去街上買菜去了。
七月廿六,夏西南天不亮就起來伺候懷玉梳洗吃飯。飯罷,他捧上懷玉常穿的一身盔甲過來。懷玉笑道:「今兒不穿這個。平常穿的便服就成。」
夏西南嚇得魂不附體:「這,這怕不妥吧?那鄭四海及他手下趁機作亂,若是殿下為此有個閃失……」
懷玉不耐煩地將手一揮,夏西南只好將盔甲放好,重又選了一身白紗中單,外罩一身絳紗袍,頭戴金絲編就的華冠一頂。
劉伯之今日也早早起身過來,見懷玉一身打扮,張張口,沒有說什麼,轉而哈哈一笑,對懷玉躬身,一躬到底。
才穿戴停當,便有人來報:「二殿下偶感風寒,昨夜忽然起了高燒,已傳了大夫去瞧了,說是要靜養,不宜外出走動。」懷玉點頭不語。那人又道,「二殿下說了,請三殿下以國事為重,不必前去探視了。」
懷玉便笑道:「知道了。你回去囑咐他安心靜養便可。待我得了空再去瞧他罷。」
那人走後,劉伯之笑道:「那一位前些日子不還好好的麼。」
懷玉但笑不語。劉伯之看看左右,悄聲道,「太子殿下自今春以來,病體纏綿,遷延難愈……而殿下此番不費一兵一卒,未有一人傷亡,僅花月余工夫,便招降海盜頭子鄭四海,可謂是不世之功勳……」
懷玉打個哈哈:「論嫡論長都排不到我,先生何出此言?」
劉伯之展了展衣衫,往懷玉面前鄭重跪下,正色道:「臣死罪!殿下自年幼時起便征戰無數,手下將士誰人不對殿下擁戴敬重有加!臣亦願效綿薄之力,為殿下米分身碎骨。只是,殿下也應為自己早作打算,莫要拿自己的不世之功為他人做了那嫁衣裳!」
懷玉起身,伸手將他扶起,笑道:「先生的心意,我已知曉了。」話鋒一轉,忽然問:「鄭四海的府邸及伺候的人等都安排妥當了?」
劉伯之欠身答道:「都安排已定。殿下放心。」
懷玉又同劉伯之去書房內喝了一盞茶,這才率人出了居所,一眾官兒早已候在門口了。見著懷玉的一身打扮,門口一眾官兒們皆倒吸一口涼氣。當即便有官員出列表忠心:「殿下怎可如此穿戴!若是鄭四海那廝詐降,他若突然發難,可怎生是好!殿下——」
他身後眾官兒齊聲附和:「殿下——」
懷玉冷眼看這說話的官兒。他一身周正的官服,只是身形前凸後平,想來是塞了護心鏡在懷內了。懷玉一哂,又一揮手,東升牽來馬匹,懷玉翻身上馬。眾官員這才回過神來,紛紛上馬,緊跟在後。
☆、第35章 褚青葉(三十三)
鄭四海率了二大王浪里滾並八千手下乘了炮船戰船至渡口上了岸,七里塘鎮炸了鍋自不必說,方圓數百里也都轟動異常,凡是能走路的,不管男女老幼,都日夜兼程地趕到七里塘鎮來看海盜頭子鄭四海歸降。
青葉早起無所事事,坐在甘仔家門口看雞啄食,心裡有些想念自家的那兩隻下蛋的母雞,不曉得那兩隻母雞可還安好。也不知道臨出門前放的那兩碗粟米與水可還夠,早知道應當託付給朱琴官養著才對。
甘仔娘在院內吭哧吭哧洗衣裳,甘仔在灶房內心急火燎地燒火做飯。芳阿破天荒地也起了個大早,洗臉梳頭打扮,擦米分塗胭脂抹嘴唇,不停地換衣裳照鏡子。甘仔飯做好後,伺候他娘吃好喝好,他自己也來不及吃,捏了個鹹菜飯糰子在手,便催著青葉及芳阿去看熱鬧。青葉不願意去,甘仔娘勸道:「去吧去吧。悶了這幾日了,去看了熱鬧回來說與我聽。」青葉想了想,便換了一身半舊的暗色衣裳,跟著甘仔姐弟二人身後去了。
鄭四海上岸之時,侯懷玉早已在渡口恭候許久。鄭四海一身銀甲,身後是二大王並八千威風凜凜的亡命之徒。而侯懷玉這邊,侍衛加上一群官員也不過才百餘人。
侯懷玉錦衣華冠,雙手負於身後,嘴角帶笑,淡然地看向鄭四海及他的八千手下。餘姚知府上前兩步,揚聲喊道:「二殿下在此,請降之人鄭四海上前來!」
鄭四海立於眾海盜之前,不語不動。他的手下個個面相兇狠,懷玉身後的侍衛們也不甘示弱,烏眼雞一般地瞪著眼,只等一聲令下,好撲上前去拼命。原本那些看熱鬧的人將渡口圍了個水泄不通,見雙方情形,忽然間便都靜了下來,生怕等一時就要遭殃,於是紛紛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