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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青葉已然失神,足尖痙攣,身子輕顫,頭腦里一片懵懂,雖緊緊抱著他,卻未聽清他到底說了些什麼。
懷玉直待到深夜。青葉腰酸腿疼,想:罷了罷了,今後再也遇不上他這樣的人了,且由得他去了。
又想:這一回已買好房屋,也已搬進來住了,生米如今煮成了熟飯,他親口答應自己隨時可留下來的,即便他口是心非,如今再想阻攔或是耍什麼手段已是不能夠了,還不信他能找到哪個衙內公子少爺來強搶她的三間破茅草屋,致使她流落街頭。
雖如此想,抱著他的時候還是偷偷掉了幾滴眼淚。
懷玉終於停手後,又捉住她用力親了幾口,方慢騰騰地起來穿衣裳。衣裳穿好,下床,彎下腰,將她包有全副家當的包袱從床底下給拽出來,再從床腳處翻出她的衣裳給她往身上穿。
青葉將臉伏在他的腿上,問:「你做什麼?」
懷玉看她一眼,慵慵懶懶笑道:「侯小葉子,咱們要上路了。」
青葉未聽清,從他懷中滾下來,在床上滾了兩滾,拿枕頭蓋住頭臉,悶聲道:「我最討厭送人了,我不要看著你走。懷玉好表叔,我不去送你啦,你老人家一路順風。」
懷玉不由分說給她胡亂穿了衣裳,一把將她拽起來,給她套上鞋子,再拎起她的包袱,拉扯著她往外走。青葉瞥見他手中的包袱,這才覺著不對,用力從他手中掙脫開來,慌道:「我送你就是了!你拎著我的包袱做什麼!」
懷玉不理睬她,輕聲嘆一口氣,將她給拖到門外。車馬果然候在門口,車門大開。懷玉遠遠地將她的包袱拋給西風,西風接住,再塞到馬車內歸置好。這邊廂,懷玉則扯住她往馬車前拖。
青葉瞬間明了,嚷了一嗓子,不及多話,伸腦袋去撞他的胸膛,將他一頭撞開,其後轉身像兔子一樣往屋內逃,連金銀也顧不上討要了。跑到門口,忽然想起若是被堵在屋內便要變成瓮中的鱉了,到時逃也逃不脫,趕緊又換了個方向,向大牛家奔去。奈何腿軟無力,才跑了兩步便一個踉蹌,險些兒摔倒在地。
懷玉一個箭步追上她,揪住她的後領,將她夾在腋下桎梏住,再從懷內摸出一個火摺子,點亮,往她茅草屋的屋頂上一撂。秋季風乾物燥,屋檐的干茅草遇著火星即刻燃著。
青葉驚怒之下,又變傻了,也不掙扎了,圓瞪著眼,半張著嘴,如同傻狍子一般靜靜地站著,眼睜睜地看著先前點點的火星變為小小的火苗,未過許久,火苗便成為大片的火焰。有火星落到山牆處人家白送她的乾草堆及麥秸堆上,轟地一聲,轉眼成了燎原之火。她又眼睜睜地看著懷玉面朝茅草屋站定,解開褲腰,從胯-下掏出物件,對著烈烈火焰開始放-尿。
待懷玉終於將一泡長尿放完,重新系好褲子,青葉也終於醒了神。先是蹦跳了幾下要去撲火,屋檐太高,她夠不著,火勢逐漸變猛,根本也來不及救,她又扯著嗓子哭喊:「高大哥——高大姐——大牛——」
懷玉一把掩住她的嘴,將她往馬車內拖。其時房頂已化為一片灰燼,灰燼被風吹動,四散飄去,露出橫七豎八的房梁,再其後,房梁也一根根著火滾落在地。火焰烈烈之聲終於將深夜裡熟睡的左近的鎮人驚醒,隨後便是一片驚慌喊叫之聲。
青葉掙扎著哭喊:「侯懷玉!你為何要這樣做!你為何要這樣做!你不是說了准我隨意留下的麼!你前些日子說的話,莫非都是騙我!你既然殺了我的珠仙姐,殺了蟹江婆婆,燒殺了滿船的無辜之人……你這樣心狠,咱們之間註定是再無緣分可言了!你為何還要這樣強求!我恨你!我恨你——」
懷玉的臉被火光映紅,看著有幾分猙獰有幾分譏嘲。他嘿嘿一笑,捏住她的下巴,眼神兇狠,偏語氣溫柔得要命,一如在七里塘鎮揭穿她出身時的模樣:「小葉子,咱們之間有沒有緣分,得由我侯懷玉說了算,你既已被我看上,又同我睡了覺,還想要撇下我嫁與旁人,豈不可笑?」
乾草堆、麥秸堆也轉眼燃盡,星星點點的火苗隨風四散飄去,鄰近的大牛家乃是磚牆瓦頂,雖有火星四散飄落,卻未被殃及。然而風聲火聲烈烈,大牛一家也終於在睡夢中被驚醒。一家人衣裳都來不及穿,披頭散髮地衝到院外四處喊人救火。大牛娘衣衫不整地拎著一桶水一路奔來,岔著腔兒哭喊:「大牛他姐!大牛他姐——」
遠處的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火,一時間跑來許多救火之人,懷玉捂住青葉的嘴,將她塞到馬車內。青葉簌簌落淚,失魂落魄道:「你不怕我再生病麼,你寧願我死掉也不願意放手麼?」
懷玉依舊兇狠笑道:「是,哪怕你生了病,哪怕你失了魂,也得留在我侯懷玉的身邊。」
青葉眼淚汪汪地問:「若我的病不能好,若我將來變得又老又丑呢?你可會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可會為今□□迫我而不值?」
懷玉貼近她,嘴唇對著她的耳朵,一字一頓道:「哪怕你的病不能好,哪怕你變得又老又丑,你侯小葉子生也得是我的人,死也得是我的鬼。這一輩子想要離開我?」嘿嘿笑了兩聲,咬牙慢慢道,「侯小葉子,我看你是妄想。」
☆、第74章 侯小葉子(十一)
青葉動了怒氣,哭喊個不休,且愈哭愈凶,一雙眼睛不一時便被揉得紅腫發亮,懷玉給她擦了許久的眼淚,怎麼也哄轉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