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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年的宴席上,他照例懶洋洋地拎劍上去舞了一舞。這一舞,便被暹羅國的一位王女給看中了。那王女不顧顏面地投懷送抱,費盡心機地與他偶遇,當街把他給調戲了幾回。有一回,他被堵在路上不得動彈,忍無可忍地與那王女道:「我不喜歡黑壯的,等你捂得白些了再來找本殿下不遲。」
王女頭一回見他如此和言細語,還當他回了心轉了意,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及至聽了譯官譯過來的話後,惱得要當街自盡,哭得是梨花帶雨,總之傷透了心。
其實懷成認為那王女黑是黑些,但黑得不難看,反而襯得牙白。這種黑法,俗稱黑里俏。總之是黑得別具風情,黑得另有風味。可惜人家黑里俏傷心之餘,當日便收拾行裝踏上了歸程,臨走前還說自己的心已被懷玉傷透,除非他親去暹羅迎娶,否則今生再也不踏足中原一步。
那一段時日,懷玉在宮內也受歡迎得很,時常能遇著許多嬌弱不堪、走著走著就昏倒在地的美貌的或是自以為美貌的宮女,他扶得多了,便有些厭煩起來。
他二哥懷成也頗為煩惱,且煩惱不亞於他:三兄弟中,有才情的明明是太子與他,為何到頭來出風頭的卻是十年如一日只耍一套劍的老三?
他年滿十六歲那一日,和皇帝說要去漠北領兵,將來便鎮守於彼處,進可擊虜,退可守城云云。皇帝點頭,暗暗感慨,心道他果然要走這一條路了。心內有幾喜悅,幾分傷感,餘下的則是隨著他的長大而日益增生的忌憚。
皇帝便命人將鞭子找出來,叫他跪下,劈頭蓋臉地往他身上好一通抽打,其後氣喘吁吁地將鞭子一甩,說:「去罷。」
他去宜春殿說與母親知道,轉眼又被烏孫妃給抽了幾鞋底。其實說起來,他固然風頭出了不少,但從小到大所挨的打,為了練武所吃得苦也遠比旁人多。
青葉捧著一盞茶聽得出神,雲娘躡手躡腳地拎著茶壺入內續茶,見文海與青葉好好地坐著說話,心內暗暗嘆口氣,又悄悄地走了出去。
文海才說到懷玉十六歲的事情時,奶娘入內來催:「小姐都忘記時辰了?再下去只怕入宮都來不及了。」
文海醒了神,與青葉笑道:「妹妹今日若是不願隨我回府,那麼,便同我一道入宮,去探望貴妃罷。」
雲娘見文海的奶娘入內,生怕青葉吃虧,便也緊跟在她身後進了屋子,在青葉身後站定。
青葉一慌,隨即搖頭:「我哪裡也不去。他……殿下不許我亂跑。」
雲娘也笑著幫腔:「咱們小姐尚未過明路,冒冒失失地便進了宮,這樣算什麼呢?將來又叫貴妃如何看待咱們小姐呢?」
文海並不看雲娘一眼,只與青葉笑道:「你不用擔心,且聽我說與你聽:咱們貴妃娘娘是殿下的生母——這你總知道罷?貴妃娘娘從年前起便頭痛發熱的,一直好不利索,我得了空便要去宮中侍奉湯藥的,今日我想著帶妹妹入宮去,說不定娘娘見了妹妹,心裡一高興,頭疼即刻好了也說不定。這樣一來,豈不是妹妹你的功勞?殿下難道還能怪你盡孝心,怪你代他侍奉貴妃娘娘麼?再說了,娘娘打從西域過來的,性子最是直爽,哪裡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
青葉不管她說什麼,只是一味第垂首不語,奶娘一時氣急,便忘了文海的囑咐,冷笑道:「姑娘哪裡學來的規矩?仗著殿下寵愛便可這般說話行事了麼!」
還要再斥責下去,已被文海攔住,厲聲將她喝斥了一通,趕了出去,再與青葉賠罪道:「妹妹莫怪。她年紀大了,仗著與我這些年的情分,成日裡倚老賣老,不單單我身邊跟著的人,便是我的話也敢不聽的。」又笑道,「放心罷。不要說我打從心眼裡喜歡你,便是我心裡頭當真妒忌,也不敢惹殿下生氣,太歲頭上動土的。」
青葉聽她如此說,也覺得難過,輕聲道:「不是我在王妃面前拿腔作調,實是殿下囑咐過,不許我出這胡同的……若是探望貴妃,待殿下回來,我自會稟報,若他首肯,到時我再與王妃同去不遲。」
文海半笑不笑道:「你這樣說,倒叫我傷心,他的話固然要聽,但妹妹也不能拿當我不當一回事呢!將來你若是進了府,咱們姐妹兩個可不就要朝夕相處一輩子了?你總是這樣駁我的面子,叫我這個當家主母還怎麼做得下去?」
☆、第104章 侯小葉子(四十一)
見青葉與雲娘同時變了臉色,文海便又道:「妹妹不信我,難道連貴妃娘娘也不信麼?娘娘可是他的生母,只有一心為著他的!再者,我等下入宮去請安,倘若娘娘問起我今日為何晚了,我說到妹妹這裡來請妹妹一道入宮,結果沒有請到,你叫娘娘心裡怎麼想?」
一番話將青葉說的啞口無言,心內為難,轉過頭去看了雲娘一眼,雲娘並沒有插話,只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文海軟硬兼施,是一副不把青葉帶走決不罷休的架勢,夏西南在門外也聽得一清二楚,生怕青葉被她嚇到,被她給說動,也顧不上規矩,急急推門入內,撲通一聲往文海面前一跪,說道:「並非小姐目中無人,未將王妃放在眼裡,也不是小姐不願入宮侍奉貴妃娘娘!而是殿下交代過,不許小姐出這胡同一步的,若是出去,須得事先報與殿下知道才成!臣若有一句虛言,便是即刻被賜死也不敢有一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