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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後的兩個宮人才從地上爬起身,聞言又趕緊往地上一跪。她這才覺著心慌,期期艾艾辯解道:「我……人家只是好心來探望——」又要伸手去拽他的衣袖。
他將她的手一把拂開:「下不為例。」還是冷冰冰的聲調,言罷,撇開她及一眾宮人,獨自跨進了松風間的宮門。李貴妃在風中呆呆站了好一會,這才示意跪在地上的兩個宮人起身,才要往回走,適才路上遇到的兩個針宮局的內侍也到了。
那兩個內侍一個年老,一個才十一二歲的模樣,臉上還是一團稚氣。年老的那個見李貴妃面上失魂落魄,知她碰了釘子,心中微微好笑,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只管恭恭敬敬地彎腰施禮。
懷玉進了松風間,裡頭一片靜謐,僅有風拂過院內的幾株桃樹時花瓣翻飛落地的聲音,兩個啞宮人早已候在小樓門口了,想來是聽見適才宮門口的喧譁聲了。
懷玉揮了揮手,兩個啞宮人無聲退下,他一徑上了樓,還未見著她,心跳便已快了起來,才要推門入內,聽得門內人已懶懶發問:「是誰?」
懷玉嘴角噙了笑,推開臥房的門,見說話的那人一身素白單衣,一頭長髮亂亂地披散於肩背上,此刻正倚在床頭迷迷糊糊地伸懶腰。他上前幾步,在床沿坐下,柔聲道:「一天到晚只曉得睡,頭不疼麼?到下面去走走才好,否則好好的也要睡出病來了。」又伸手擰了擰她的腮幫子,取笑道,「長胖了,都是肉。」
她哼了一聲,把他的手從腮幫子上拉下來,還要往被子裡鑽。懷玉無奈笑道:「也罷,我也歇一會兒罷。」掀開被子,和衣鑽了進去。但是貼著她的身子,哪裡能靜得下來心歇息,不一時,便膩歪到一處去了。
待他把自己的衣服剝得七七八八,才要去扯她的衣裳時,她卻笑嘻嘻地自言自語道,「頭果然睡疼了,不能再碰枕頭了,還是下去走走好了……」
懷玉咬牙吸氣,捉住她胡亂親了幾口,又湊到到她耳畔低低說笑幾句,她便著了惱,呸了他一口,從他懷中掙脫開來,自顧自地穿了衣裳,覷了覷的他的臉,遲疑著伸手去取備在床頭的那方帕子,他便將她的手拉住,又把那方帕子掃落在地。
她咬著嘴唇,睜大了眼瞪他,眼看著又要掉眼淚。他已一把將她攬過來,伸手撫過她的面龐,柔聲哄道:「這松風間只有咱們倆,有什麼好掩飾的?不過是一塊小傷疤罷了,我早些年常年征戰在外,什麼樣的傷沒見過?你這么小的一塊,若不是仔細看,根本也看不到。再者,便是再丑,這輩子我也要定你了。」這些話他見著她一次必然要說一次,已說了這半年,早已像背書一樣說的順口無比,一般說到這裡,還要再取過銅鏡,她必定要親自看到自己面龐上的那塊傷疤的確不值一提才會高興。
今日自然也是。她左照又照,又仔細看了看他的神色,看他不像說了假話的樣子,這才高高興興地把他從床上拉下來,親自服侍了他穿好衣裳,二人攜手下了樓。
今兒風頗大,桃花瓣落了一地,大紅宮牆內芳草萋萋,桃花瓣在空中翻舞飄揚,在黃昏里的夕陽光下,此境此景美得不像人間。
二人攜手在樓下的廊檐下看了好一會兒的桃花,一個啞宮人上前來比劃著名手勢,問等一下晚膳擺在哪裡。懷玉便吩咐道:「今兒不冷,將晚膳擺在外頭吧。」指了指一株桃花樹下的石桌,「就那裡罷。」
懷玉拉著她在庭院內隨意走動,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道:「過兩日我叫人給你扎一架鞦韆,長日無事,你不要總是躲在房裡。」
她依著他的臂膀,拉著他的衣袖,踢了踢腳下的蔓草,搖頭道:「我不要鞦韆,我怕摔跤,我怕摔死自己。」靜默片刻,又道,「我不會悶,你不曉得我最愛這種日子麼。有人惦記,無需勞作受苦,更不用擔心沒銀子花,這種日子於我而言,最圓滿不過了。」
懷玉失笑,半響說道:「今春浙江一帶鬧旱災,去歲則是澇害,我已命人去看了你母親的墓地,因是在山上,所幸並未受損,我想了想,還是將她的墓移到京城來罷。」
她想了想,道:「不用,我娘一輩子未離開她自己的家,即便過世後大約也是不願意離開的,」她抬眼看他,諂笑道,「好相公,若是將來我死了,你將我的骨灰留下一半,再送一半埋到我娘的墓旁可好?」
懷玉冷眼看她,一把將她的手甩開。還未等她開口為自己辯解,又一把掐住她的腰身,惡狠狠地點著她的腦門道:「我早說過了!這些生生死死的話今後莫要再提第二次!」
二人無聲地鬧了一會兒彆扭,啞宮人已將膳食擺好,又擺上一壺溫酒。懷玉忽然道:「今兒有你喜歡的魚膾。」
她歡喜地輕輕應了一聲「嗯」。二人淨手落座,她伸手為自己調了一小碟沾魚膾的酸辣佐料,他則提酒壺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地喝,她右手指不太靈活,費了好大的力才夾起一片,見他眼巴巴地望著,便作勢送到他的唇邊,他趕緊躲開。她依舊不依不饒,差些兒把魚膾都掉落到他衣裳上去,他躲無可躲,只得攥了她的手腕子委屈道:「好娘子,我委實不愛吃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這才嘻嘻哈哈地將這一箸魚膾放到自己口中,品了品,笑彎了眉眼,點頭滿意道:「加吉魚。我最喜歡的。」